當下,一個天子,一個皇帝,一個王子,三人在這“富貴滿樓”裏,重新擺好酒談論起來。原來這“富貴滿樓”卻是李後主家的產業,今天聽說有人大鬧“富貴滿樓”,這才帶人從家裏趕來鎮壓的,誰料現在竟與砸場子的人把酒稱起了兄弟來,所謂心寬體胖,說的大概就是李後主這種人吧。
相比於李後主,周天子更感興趣的是那琉球王子,畢竟他所在的時代,琉球國早就變成了日本衝繩縣,人總是難免會對無知的事物產生八卦的。
這琉球王子叫尚亨,是當代琉球國君尚豐王的弟弟,不過這個琉球國王隻是大明對他的稱呼了。萬曆三十七年,也就是1609年,日本薩摩藩島津家的家臣的樺山久高率兵三千入侵琉球,並攻破琉球國的首都首裏城,迫使琉球向薩摩藩上貢。自此琉球同時成為了大明和日本的附屬國,進入了一國兩屬的狀態。
到1636年,也就是崇禎九年,尚豐王的“琉球王”稱號被薩摩藩所剝奪,改稱琉球國司。所謂國司便是日本在地方所設置的行政長官,等於說,現在的琉球已經是日本的一部分了。
隻不過由於日本跟大明沒有朝貢勘合關係,沒辦法與大明進行貿易,獲取所需的生絲布帛等貨物。但琉球國與大明有這種關係在,日本人為了獲得大明的貿易,遂把琉球被占領的事實給隱瞞住,這樣就能通過琉球間接地與大明變相的進行貿易了。
這個尚亨王子與尚豐王爭奪王位失敗,遂逃來了大明,想要仿效當年萬曆壬辰倭亂,把琉球國的實情上達天聽,借大明之兵討伐日本,自己也可挾機登上王位。誰料來到大明的福建,坐了兩年的冷板凳,根本就沒人幫他把奏折遞上朝廷,也不允許他自己上京。剛開始的時候,這尚亨還能見到鄭芝龍總兵或者張肯堂巡按,還能跟他們訴訴苦,埋怨幾句。
可現在連個福州知府都不待見他了,連此前甚為優渥的待遇,現在也在不斷縮水,堂堂一個王子,甚至連喝頓酒都得賒賬了。這些打開門做生意的才不會管你是什麼身份,有錢的時候你是大爺,沒錢的時候去你大爺的。是故這尚亨王子在這福州城混得越發的落魄,脾氣也越來越糟糕,發酒瘋的時候,對朝廷大員甚至當朝天子都敢出言不遜了。
周天子不禁有些啞然,這年頭可真是多事之秋啊,大明大廈將傾,這琉球小國也危若累卵,後世琉球從一個獨立的國家變成小日本的一個縣,估計源頭就是在這裏吧。
不過這尚亨也真是天真,按說他都來大明兩年了,應該也知道大明的局麵了。他還以為現在的大明還是發動三大征的萬曆朝啊,現在東北、西北的戰局已經夠崇禎帝焦頭爛額的了。他嫌自己亡國亡得不夠快,才會為你這麼個落魄王子在東邊再開辟一個戰場。估計這張肯堂和鄭芝龍早就揣測清楚大boss的想法了,才隱匿不報的。否則的話,西廠、錦衣衛密探遍布大明每一個角落,一個王子在自己的境內呆了兩年,崇禎皇帝想要幫忙,早就發話了,現在不過裝作不知道罷了。
尚亨說起自己的遭遇來,又忍不住不忿地怨天尤人。周天子不時勸慰幾句,也不過是“放寬心”、“要相信政府”這一類毫無營養的話。
何老實和李天佑則隻是埋頭喝酒,偶爾自顧自的聊起來。李後主對這個尚亨的事估計早就耳熟能詳了,對他兩的談話一點興趣都沒有,倒是和方堅、甘輝等人聊得頗為投機。這李後主和甘輝的武功同出於南少林這一脈,許多拳理都有相通的地方。隻不過這李後主是真的去了南少林苦練了幾年武藝的,而甘輝則是跟遊僧道宗禪師學的武藝。這方堅雖說單打獨鬥不是他們的對手,但勝在見多識廣,很多李後主和甘輝沒聽說過的流派功法,他都能說出個大概來,一時間三人聊得興趣盎然,手舞足蹈的,大有再打一架的衝動。一行人裏,反倒是鄭斌最受冷落,這人的拳腳功夫跟周天子是一個等量級的,自是對方堅他們的談話不感興趣,至於周天子和尚亨的談話,拜托,他能知道琉球這個國家,就算沒辜負他這麼多年在鄭府的耳濡目染了。
不過其實除了周天子,在座的對這個什麼琉球王子一點好感都沒有,自己國家的事自己解決不了,求著別人幫忙倒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啊,我大明又不欠你的,還敢口出狂言。這人一看就是自命不凡又腹內草莽的人,還想搶王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眾人也實在想不懂,周天子跟他有什麼好聊的。倘若他們知道周天子隻是純粹出於八卦,不知道會不會刮他兩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