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在生死關頭,求生的欲望是十分強烈的,明知道躲不過去也要拚力一試。正在呆兒縮成一團,雙手抱頭就勢一滾。空中跳出一個靈活的身影。四爪彈到空中,猛衝直下,跳到厲鬼頭頂,前肢用力爪尖扣入厲鬼頭皮,厲鬼也有感覺,吃疼不已,隻得鬆開抓住呆兒的雙手。兩手臂向上狠抓,綠頭燈光閃爍之下,呆兒定睛細看,那厲鬼頭頂是一隻花斑靈貓。
靈貓身形活躍,任厲鬼如何抓撓,也抓它不住。兩爪忽然探到厲鬼麵前,去抓那滴血的瞳孔,爪子收緊,右眼珠噌地拉了出來。厲鬼疼得搖頭晃腦,雙手抱頭,轉眼化為一團濃煙騰空飄出戲台。
靈貓輕鬆一躍,跳到呆兒肩上,喵喵兩聲,似是在輕聲地安慰。
棟臣幾人等黑煙飄走,半晌兒才醒過神,擦了擦額上沁出的細毛汗,接著繼續扮作追趕呆兒扮的假鬼,直到台下。
昆庚生在台下驚得目瞪口呆,急忙執著利刀割斷早已準備好的公雞脖頸,沿戲台一圈灑下新鮮的雞血。
等幾個人再想到靈貓,靈貓早已不知蹤影。
跳加官有驚無險,總算完成。
夜色清冷,子時已過,猛鬼出沒的時辰,終於安全渡過了。
躲在街角,將這一幕遠遠地看個清楚的敲更人張三,任他是膽大,地下也濡濕了一片。
次日,天際將明,街頭巷尾早起趕集的人群中,均在竊竊私語。張三口若懸河,雙手連比劃帶表演,將昨夜看到的情景添油加醋地講得如天花亂綴,尤其是最後一幕:靈貓立在呆兒肩頭,多麼的溫順又高大。
周邊圍了好些人,有的連連點頭:有這麼回事,聽說往往跳著跳著會出現幾個鬼呢!
那個說:“二哥,你真見過?”
這個說:“那是當然了,算我命大,差點給咬了一口。”
那個說:“吹去吧,就你那沒半個錢兒大的膽子,早嚇昏了吧。”
聽旁邊的人連連摻和,張三更是講得唾沫直飛,“哥幾個,隻顧聽了,也不給你張三哥倒碗茶喝。”街邊的茶檔小子叫道。
那個忙說:“快端來,算我請客。”
很快,城裏城外都在瘋傳,昆家班有神靈保佑,百邪不侵。
那夜,我已到鎮州城裏,投住在福平客棧。玉妃過子時才回來找我,猜想肯定又是玉妃出去行善事了。這一路上,它沒少做善事。
經過這次跳加官遇鬼的事件,昆庚生經過了先驚後喜的雙重體驗,心中暗想呆兒也許真有一番來頭,如果是三婆,也未必能安然無恙。還是前年跳加官時,發生過一次真鬼的事,三婆事後大病三月才好,郞中說是鬼氣太重所致。這次呆兒,竟有靈貓相助,有驚無險,看來呆兒真是有福祿的人。
自此以後,昆庚生對呆兒態度好轉,另眼相看。因為呆兒臉上的傷疤,實在不能扮旦角、青衣這些需要臉麵的角色,那就讓他學花臉、醜角,有個正經手藝,就可以按戲班的規矩領月錢,不再派他做那些洗掃的粗活了。
接連三天大戲,從三國的《長阪坡》唱到《王昭君》,每天都是人山人海,為了一睹那俊男靚女,尤其是點名叫呆兒出場,扮出個搞笑的醜角,換來滿場暴笑。大家都想看看呆兒真人,隻是呆兒自覺麵容太過恐怖,不肯淨麵出來。這樣,更增加了無限的神秘之感。有人傳言,呆兒是位麵容俊美尤勝潘安的美少年,更有人說,呆兒是位具有高冠玉帶的神人。
所謂傳言猛於虎,為呆兒帶來不少的煩腦。那些個青春少女比現在追星一族更加大膽熱情。
第三天,唱《王昭君》。蓉兒也在戲台下人群之中。青天白日,城內還算安寧,所以沒有易容,仍著回女裝打扮,青布衣裙甚是清雅。(自此始,仍稱容蓉)
三通鼓過,台上繡簾掀起,昆香扮的昭君步出古門,蓉兒定睛細看,隻覺得美麗非常,青絲高綰,鬢影釵光,瘦弱腰肢別樣風流。
隻那雲遮月般的細高嗓子,甫一亮相,竟贏得彩聲如雷。
呆兒壓軸,在戲的末尾處出場,扮做一個醜臉小廝,腳登烏青鞋,花布褂子,梳個牛角髻,臉上畫得花花綠綠,象個年畫上的喜娃娃。在台上盤環一圈,抖幾個笑料,帶來台下一群轟笑。
呆兒站在高高地戲台之上,下麵的人麵目看得清清楚楚。眼神無意識地流動於各俱表情的人麵之間,忽然看見那張曾經嗬護於自己的人。青布衣裙,正掩口巧笑,倩兮美兮。
那晚攙扶自己同坐於車廂,一路溫言軟語的安慰,任他流落的眼淚打濕衣衫仍小心嗬護,美目充滿痛惜之情,此該,往日情景一齊湧上心頭。
錯不了,是她,是容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