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柴房
她在衣架上取過一件淺紫色的薄紗繡衫,遞給亞子,“公子,看此件可好?”
亞子此時眼中隻有蝶衣,哪還有別的東西可以入目,竟盯著蓉兒,蓉兒僵在那裏,遞出的手也不知是否收回的好。
鐵猛瞧他隻顧盯著小姐,實在可氣,故意拿杯中水潑在地上,將亞子驚醒,褲角已被茶水打濕,又是一窘,頭上又冒出汗來。
心道,這是怎麼了?從來沒有過的慌張失措。
蓉兒抿嘴一笑,知是鐵猛誤會,忙拉他到一邊,俯耳說道,“這位就是我和你說過的亞子。”
亞子見蓉兒似在笑他,更是臉上掛不住,正呆著不知如何是好,門外傳來大喝一聲:“好你個小黑驢!”
又是一個難眠之夜!
呆兒蜷縮在柴房中間的一張草席上。
柴門由幾條粗糙的木板,釘上幾枚鐵釘,拚在一起就算了事。門上的棉簾已經撤去,現在拳頭大的縫隙仿佛張開的大嘴,任由天地之氣的風隨意進出。
當然還有其它的東西。
牆角處,油燈微弱的暗光下,晃動著鑽出一呆碩大的老鼠,隱見觸須隨著鼠頭四處探視下投射到牆麵上的影子,兩隻賊溜溜地鼠眼盯住席上的人。
柱臣負責班內的事務,本想安排呆兒住進班友的大房間,可是呆兒孤僻,竟願自己一個人仍住柴房,其他班友見他行事詭異與陰鬱,也不願與他同住。
盛夏將至,天氣也要轉熱。柱臣無法,隻得幫呆兒打掃幹淨柴房,將草墊搬出去晾曬,又換上新的草席。
柴房內除這張草席之外,就是劈好的幹柴沿著牆邊碼放整齊。呆兒的衣物都擺在一個大木箱裏。也靠著柴垛放著。
本以為打掃幹淨,就沒有贓東西了。沒料想,呆兒仍然要麵對那些可惡的老鼠。
呆兒麵對老鼠,有種無法抑製的恐懼,父王的屍體被老鼠啃咬的麵目殘缺的樣子,時常將他自夢中驚醒。
他想盡辦法,不去看老鼠,卻擋不住它們到席邊騷擾,不止一隻,而是一個漸漸龐大的家族,到了晚上,柴房就成了它們隨意進出、坐臥、撲咬的天堂。
呆兒隻能蜷縮在席上,用被單罩住全身,盡管被單內的空氣稀薄到令他窒息,也不願伸出頭來呼吸空氣。
他怕鼠牙、鼠爪、老鼠的一切。燈裏的油僅剩一點兒,轉眼跳了幾個火花,嗶的一聲熄滅。
柴房內陷入一片黑暗。
不,還有光亮,是一群等待已久,猶如迎接狂歡節一般的賊眼睛閃爍著,在柴房的柴垛上、牆角、梁頂上遊走。弄出細碎的嘴咬聲、利爪攀爬的刮擦聲、互咬的竊竊聲。
呆兒的手緊抓被角,瘦削的身子瑟瑟顫抖。
等待他的,是無邊的困意與努力掙紮不敢睡去的靈魂。
不知何時,柴房裏靜了下來。所有的咬齧、撲抓的暗夜精靈們似乎被凝住了身子,趴俯著,隻留一雙雙賊溜溜地眼睛,驚恐地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