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有了譜再畫就快了,隻見紙上墨汁淋漓,筆尖流轉不停,細處衣飾佩玉紋理畢現,疏狂處粗墨如勾戟般淩空潑灑,暢意痛快。
不肖一刻,紙上躍然而出,一幅羽巾文士之像。一把羽扇輕搖於手,恰到好處地遮住了晉王的一隻盲目。
普寧掂著毛筆細看了一會兒,晉王正坐得不耐煩了,見他已停筆,便站了起來,幾步來到案前,絹紙上一個偉岸的身姿,一縷長髯迎風飄散,麵如赤金,一隻虎目烔烔有神。
普寧偷眼瞧著他的表情:“王爺,這畫,可好?”
晉王繞著畫像踱步卻一言不發,突然停了下來,盯著普寧道:“浦公子畫的可是本人?”
普寧心想照著你的原樣畫,還不得畫出個鬼來?但嘴裏可不敢這麼講,笑著回道:“晉王於在下眼中就是這個樣子的,威嚴而不失儒秀,在下按照眼中所看於心中所想,才做出此畫。”
晉王哈哈一笑,喚宮人過來,“你看象本王嗎?”
小宮人不敢回答。
晉王猛地一拍書案,“本王堂堂一個軍旅之人,畫成一個文士樣子,而且本王明明瞎了一隻眼睛,你卻用一把破扇子將它遮住,你這是向我諂媚。本王最恨的是讒諂之人,來人,給我拿下!”
左右武士應聲前來。將普寧反剪雙手,普寧大叫:“王爺為何要抓我,我確實是為王爺設想,才用扇子遮住,難道要世人看到王爺你的原樣嗎?”
“哼,本王的樣子有何不可讓世人知道?本王很醜嗎?”說完,將絹畫扯個粉碎。
“給我押進大牢!”
前麵幾十個畫師照著他原樣畫,他反而嫌人家畫的不像,全都治了罪,普寧想個巧妙的法子,他又說這是諂媚,就連隨他左右多年的宮人都不知他到底想要一幅什麼樣的畫。
消息傳到亞子耳裏,他大感頭疼。與霄城商議,幾人也找不到能保普寧出來的方法。
璋兒突然想到蓉兒,便道:“蓉兒姑娘一向有奇思妙想,何不請她來想想辦法?”兩人互望一眼,撫掌大歎,怎麼把她給忘了。
璋兒速去請蓉兒過來。蓉兒一路上聽他嘰嘰喳喳講個沒完,大致知道了普寧的現狀。一路上,她都在想,到底用什麼方法能讓普寧脫難呢?
走到亞子門口,她才突然想起小時候看過一本小人書,上麵講的就是一位畫師為一位國王畫像的故事,而那個國王也是一位獨眼龍。
她恍然大悟,原來小時候她就知道這個故事,這件事不是編來騙小孩子的。
牢房裏,燈光如一粒黃豆般大,地上鋪了一堆亂草,普寧和素依給關進來已經一天了,除了進來一名牢卒送進一些水食以外,沒有人來過。
送來的水食裝在破舊的粗碗裏麵,兩個硬饃饃擱在碗裏,水麵上還浮些不明生物,素依都不敢吃更不敢端給普寧公主了。
兩個人縮在牆角,素依一直在唉聲歎氣,而普寧則看得很開,生死由命,她從王鎔府裏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想明白了。
這會兒,她正想著張惠夫人,她的生母。當年,為什麼為嫁給父王,兩個根本不是一路的人為什麼要結為夫妻?據說母親是遭到兵亂被抓到軍營給父王看中的,那母親也不該嫁給一個土匪,更不該對他那麼好。
唉,她想不明白,她的人生也是不該這樣的,她原本有中意的情郎,卻被父王指婚嫁給了一個紈絝子弟,除了吃喝玩女人,啥也不會的人。她的人生就這樣徹底毀掉了。與其這麼痛苦的活著,還不如死了好。
這麼亂想著,她也不怨天怨地了,一心求死便心情好了許多。
突然,牢門開了,進來一個人,點著油燈一直走到她們的鐵門前停了下來。低著嗓子叫了一聲:“浦寧公子?”
普寧聽見有人叫她,睜開半閉的眼睛,看了一會兒,慢慢走了過來。
隻見那人頭戴風帽,遮住了上半張臉,露出尖尖的下巴,象是個女子。
等普寧走到跟前,那人悄悄遞過來一個紙團,塞在她手裏。“拿著,照這上麵做,明天早上,你就大叫,想出怎麼畫了,爭取晉王讓你再畫一次。”
說完,那人提著油燈走了。聽聲音,還真是個女子,普寧卻猜不出她是誰。充滿猶疑地拿著紙團到了牆角,偷偷打開,看見上麵草草畫了一幅圖形,猛然地,她眼睛一亮。
次日清晨,晉王早上巡視完之後回到宮內,身邊的宮人端了杯茶,輕聲說道:“王爺,前次給王爺作畫的浦寧公子在牢裏說,他想出怎麼畫了,他保證能畫的令王爺滿意,希望王爺能再給他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