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個將軍啊!”鍾晴腦中頓時出現了一個戰甲披身,策馬揮劍的高大形象,心頭不由肅然起敬,脫口而出:“原來你師傅是這麼一號人物,難怪你那麼剽悍。”
“當年,我與他分別前的一晚,他曾贈我幾句話。”連天瞳走到枯樹朝東的那麵樹幹前,看著眼前這片灰褐的樹皮,說:“上半厥,我看了。而後半厥,他卻囑我在遇到我該遇到的那個人之後,再回來此地觀看。我說的故人所留之物,就是這兩句話。”
“兩句話?”鍾晴越聽越玄,“究竟什麼意思啊?”
連天瞳伸出手,衣袖朝樹幹上一揮,如一片輕紗略過,那粗糙的樹幹上竟現出了幾行紅字。
“自己來看罷,隸書應該不難辨認。”
她退開一步,給鍾晴讓出了一塊地方。
鍾晴狐疑地走上去,把臉湊近了一看——
少年郎,掌生劍。紅似血,勝驕陽。
短短十二個字,不知是用什麼方法寫成,晃眼一看是刻在樹幹之上,但是細看才發覺,其實這幾句話是浮在離樹幹小半寸遠的空氣中的,呈波浪狀微微起伏著。
標準的隸書,鍾晴每個字都認得清楚。
反複念叨了幾遍,他問:“這話有什麼玄機嗎?”
“這是他贈與我的預言。”連天瞳的手指輕輕撫弄著這些奇異的方塊字,“他說,預言中的男子,於我而言,是極重要的人。”
“你師傅還會預言未來?”鍾晴乍舌,又把這幾句話讀了一遍,心頭突然冒出一點點酸意,“對你很重要的人,哈,難道是你的真命天子?!”
“這‘重要’二字,含義太深,我琢磨了許久,也不知究竟所謂何意。”連天瞳搖頭,“我也曾問過他,他確不明示,隻讓我遇到這個人之後,再回來看他留給我的下半厥預言。”
“下半厥?!哪兒呢?”鍾晴圍著大樹繞了一整圈兒,“沒看見呀!”
“要看見,憑我一人之力是不行的。”連天瞳將手掌平放在字下的樹幹上,“需要預言中人與我共同出手,方能去掉遮住下半厥的封印。嗬嗬,想來是我這位師傅怕我偷看罷。”
“啊?!那不是白來了嗎?預言裏那個家夥,人在哪裏啊?你又沒把人給帶來。”鍾晴轉過身,一本正經地說。
看見鍾晴這個表情,聽見他說這種話,向來冷靜的連天瞳再也忍不住了,曲起食指在他腦袋上重重敲了一下。
“你怎麼就比驢還笨哪!”
鍾晴痛得叫了一聲,看著柳眉微立的她,委屈地說:“什麼嘛?我哪裏又說錯了?你自己說要兩個人才能看到下半厥的,現在這裏除了你就是我,那……”
講到這兒,鍾晴突然打住了,扭頭看了看那幾行紅字,心裏一思量,臉上的表情頓時從迷茫變成了震驚。
“你……你別告訴我,那個預言裏頭說的什麼少年郎……”鍾晴指著自己的鼻子,結巴著說:“就……就是我?!”
“你說呢?”連天瞳放緩了口氣,“在石府,初見你的鍾馗劍時,我心中已有眉目。”
“這個……掌生劍,紅似血……好像說的的確是鍾馗劍啊……”鍾晴越想越覺得離譜,“但是……但是怎麼可能出現在千年之前的什麼預言裏頭?!太誇張了!”
“是或者不是,很快便見分曉。”連天瞳把手重新放回樹幹上頭,回頭對他說:“把你的手放到我手上。”
鍾晴小小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手掌覆了上去。
連天瞳的手,溫軟如初,鍾晴狂跳不止的心髒,在觸到這股讓人安心的溫暖後,竟平複了許多。
“閉上眼,心無雜念,以念力朝前推。”她對他說。
“哦……知道了。”鍾晴點點頭,照她說的,閉上了眼,沉下心,努力排斥著心頭那一堆又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
不知過去了多久,耳畔所有的聲音漸漸離開了自己,鍾晴隻覺得身陷一片前所未有的寂靜之中,彷佛全世界隻剩下了他一個人似的。
心裏突然空得厲害,靈魂似乎與肉體分開了一般,若不是掌心那縷溫暖仍在,他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這奇怪的感覺,攪得他心緒不寧。
眼皮不停顫抖著,像在抗拒自己的命令,迫不及待想要張開。
雖然看不到,但是他能感覺,身邊的一切,在無聲無息地轉換著。
鍾晴再也按捺不住,忽地睜開了眼睛。
身邊的連天瞳不見了,隻有他自己,獨自站在樹下。
抬頭一看,鍾晴大驚。頭頂上哪裏還是剛才所見到的條條枯枝,隻見到無數朵豔豔紅花錯落有致地開在絕無枯槁之像的青枝之上,神采奕奕,生氣盎然。
再看四周,滿地黃土連同那三座山丘,已然被厚厚冰雪全部覆蓋,鍾晴眼中,純白一片。
幾道清冷的月光灑在雪地上,鍾晴這才猛然發覺,原來天已經黑了。
難道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明明在幾分鍾前還是青天白日的正午,怎麼眨眼間就入了夜?!
鍾晴越看越不對勁,他想喊,喉嚨卻出不了聲,想走,雙腳卻像被釘在了地上。
正慌亂間,身側卻傳來幾聲嗖嗖的聲響。
小心翼翼轉過頭,鍾晴頓時嚇了一跳。
不遠處的雪地上,不知何時有了一個人,一個身形高大,戰衣加身的古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