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8章 傍山聽雨眠(下)(1 / 1)

衣衣沒來得及說自己是不是故意的,秦檀已經與姚清臨時商定了行路。他們要分道行進。璟陽三妖帶領商隊走商道去往瓊關,而秦檀帶衣衣輕裝走小路,立刻敲定立刻行動。出城的第一個岔道,兩隊就此分離。

衣衣所能做的也隻是戴緊帷帽,在神情嚴肅的秦檀旁邊一邊策馬狂奔一麵盡量少吃點土。

暮色降臨時分,天雲聚集,竟是看著要陰了。秦檀帶著衣衣,一路走到一所古木掩映的破敗的道觀門外。“覺夏觀”的木匾已經不甚完整,漆色剝落。秦檀上前叩門,不多時一小道士出來應聲。秦檀行禮,求借宿一夜。小道士跑回去問師祖,轉頭來請了兩人進門。

那師祖須發皆白,正準備點了油燈倚著破桌案縫補道袍,看見一男一女進了院子也隻是點點頭。

“師祖說,心裏沒邪的人放在哪裏也好,心裏不正的人,放在何處也早晚生事。兩位心裏沒邪的信士,觀裏房子少,你們就在這一間湊合一晚吧。”小道士說罷,取了一隻小罐,把幹涸的油燈裏滴了些燈油,點上,便轉身離開了。

連被褥也全沒有,木床搖搖晃晃,鋪了厚厚的秸稈,勉強能睡下一個人。秦檀去找觀裏要了筆墨,回來脫下鬥篷,給衣衣當被子蓋,然後自己把油燈挑了挑,取出信箋紙張開始寫信。

“秦大哥,對不起。”衣衣說。

秦檀頭也不抬:“嗯。”

“可是你為什麼要那麼慌張?”

“……你啊。”他停下筆,轉頭看著她,歎息道,“下次出門我也讓你易容好了。走在路上那麼惹眼,還對斫北王說你是舂陵人。你以為他不知道你祖父是哪裏人麼?他當時是沒能一下想起,但凡回去努努力想起這其中可疑,他還不轉頭就派兵追上來了。”

“我說我祖籍時候,的確是有些解氣的意思。如果他真的覺得懷疑了,一定會派兵去把守瓊關的吧。”衣衣說。

“幸虧你不是個男子,不然當時怕是一把瓏光就刺過去了。”秦檀搖搖頭,繼續寫信。

“你寫什麼?”她好奇地伸頭看。燈光太昏暗,隔著桌子看不清楚。

“報訊的信函。”秦檀寫完最後一個字,看見一滴水落在信紙上,暈開一小塊墨跡,趕緊抓起來,“下雨了。”

房頂的漏洞比比皆是,現在叮叮咚咚被敲打得好不熱鬧,四下泥土潮氣終於蔓延開來。兩人看著破門外逐漸密集起來的雨絲,它們把最後一線黯淡日光也壓過去了。

“你要告訴誰我們去大祜的事?”衣衣裹緊自己,問。

秦檀出神地看著夜色濃重的門外,說:“陳弈。我把信函送給他,然後由他送給今上和玉弓師弟。”

“今上也要知會?”

“你忘記了嗎,從頭到尾,玉弓都是為了今上在安排你。如果你不離開澍陽,也許已經進宮去了。”秦檀道。

衣衣搖頭:“我看不一定。我在澍陽,今上一定也是知曉的,可是毫無動靜,不是嘛?”

“那是因為你尚未情願。這件事他們不會勉強你,因為太祖有言在先。但凡你哪一日告訴別人你樂意去搞個皇後當當,那麼第二天你就能從雕花龍床上麵醒來。而對皇帝而言,應該還有許多事,他還沒完全理順。倘若你現在進宮,我相信許多問題都迎刃而解,他能省卻不少氣力,可是他沒那麼做。今上很了不起啊。”秦檀笑了笑,又想起什麼,“對斫北王印象如何?”

“敵人。”她不假思索地說。

“哈哈哈!”秦檀站起身,走到門口,伸手去接雨水,笑道,“勇猛有餘,謀略欠佳。這是龍伯曾經的說法。”

“我們要去大祜,繞路在這裏又耽誤了些時候,還能追上達慕麼?”衣衣問。

“不曉得。這是你的錯誤使然,今天晚上好好反省吧。”秦檀收回濕淋淋的手,深深吸了一口雨氣,“但願斫北王沒有想起舂陵這兩個字為什麼那麼耳熟。三妖明日晌午就能抵達瓊關了,如果沒遇到麻煩的話。我想,我們需要等互市開放的日子,混跡大祜商隊裏去,才能有機會追上達慕了。”

他幾乎已經是自言自語。因為衣衣在他的鬥篷底下,蜷縮成一團,已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