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民國22(3 / 3)

這一段,黃金榮明著是“悔過”,實際上是表功,把黑社會行為都解釋為“幫忙”,把壞事都推給門徒和杜月笙、張嘯林這些死老虎們。並且不忘表現自己是怎麼保護孫中山的。更不忘把自己幫助貧苦學生的善行寫上一筆。這些內容在發表時被毫不留情地刪掉了,隻留下了悔過的內容。

《自白書》發表版第二段:

我被派到大自鳴鍾巡捕房做事,那年我二十六歲,後升探長,到五十歲時升督察長,六十歲退休,這長長的三十四年,我是一直在執行法帝國主義的命令,成為法帝國主義的工具,來統治壓迫人民。譬如說賣煙土,開設賭台,危害了多少人民,而我不去設法阻止,反而從中取利,實在真不應該。

《自白書》原件第三段:

蔣介石是我朋友虞洽卿介紹認識的,因為蔣介石那時候在交易所做事,有人欠蔣介石錢,由虞洽卿介紹托我代他討債的。楊虎是徐福生(共午台稽查)介紹認識的,因為中山先生曾經叫我保護革命分子,那時候楊虎也是參加革命的。後來北伐軍到上海做事的時候,有一天與張嘯林、杜月笙、虞洽卿來看我,因為他們發起組織共進會,因為我是法租界捕房的督察長,叫我也參加幫忙。後來法國頭腦費沃利因為共進會在外麵有招搖事體發生,命令禁止在法租界活動;一方麵張嘯林等要借共進會名義發達他的幫會勢力,所以不滿意我,因為公務上的關係就與他鬧意見,從此與張嘯林等避開,不多時我就辭去巡捕房職務,到漕河涇祠堂退休。

八一三日本人打來上海的時候,難民很多,米糧恐慌,虞洽卿辦了一批洋米,由我出麵代為救濟、籌款。後在敵偽時期,日本人時常來與我商量,要我出來做事,我總說年紀大了,不能做什麼事,回絕他們,所以沒有出來做事。到抗戰勝利後,我也沒有做過什麼事情,但是聽說我的門生,仍借我名義,在外麵招搖,幹不好的事,因為年紀很大,也顧不了這許多,不過這種事情,是怪我過去太賣情麵,收了好多門生,現在想想這種不好的情形,實在錯誤。

解放前不多時,杜月笙來勸我到香港去,我因為年紀太大了,況且差不多廿多年沒有做事,又不問事,專心管理大世界與黃金大戲院的事情,所以沒有答應去。

這一段裏,黃金榮極力撇清自己和蔣介石的關係,說自己不過是幫蔣介石討了討債而已,對於自己幫著蔣介石殺共產黨的事更是隻字不提,反倒大書特書自己在抗戰中的表現。在抗戰中,他裝瘋賣傻沒有投靠日本人,這成了他最大的救命稻草。作為“悔過書”,這些內容當然不合要求,後來的發表版無情地刪掉了這些邀功的話,順便也把黃金榮那些上海口頭語刪掉了。

《自白書》發表版第三段:

蔣介石是虞洽卿介紹給我認識的。國民黨北伐軍到了上海。有一天,張嘯林來看我,他們發起組織共進會,因為我是法租界捕房的督察長,叫我參加,我也就參加了。就此犯了一樁曆史上的大罪惡,說起來,真有無限的悔恨!後來法租界巡捕房的頭腦費沃利,命令禁止共進會在法租界活動,一方麵張嘯林要借共進會名義,發展他們的幫會勢力,所以對我不滿意,我因為職務上的關係,就和他們鬧意見,從此與張嘯林避不見麵,不久,我就辭去法巡捕房職務,退休在漕河涇了。我在法巡捕房許多年,當然有些勢力,有許多人拜我做先生,我也收了很多門徒,門徒又收門徒,人多品雜,就發生了在社會上橫行霸道,欺壓善良的行為。我年紀大了,照顧不到,但無論如何,我是應該負放縱之責的,因而對於人民我是有罪的。

《自白書》原件最後一段:

解放後,看到共產黨樣樣都好,所以我現在想到從前有許多事是不對的,人民政府對我很寬大原諒,我有說不出的慚愧與感謝。我決定從今以後,多做些對得起人民政府的事情,我還要勸我的門生和親友,不要做對不起人民的事體,凡是覺得自己有這種事體的,趕快要向政府自首改過,要跟我一樣將功贖罪,報答人民政府的大恩大德,還要幫助政府來做好鎮壓反革命的事體。因為我年紀太老了,腦筋不好,恐怕想不周到,以後想到的,就報告政府,這要請求人民政府特別寬恕我,我一定要好好地做愛國的事體。

這一段是向新政權表明態度的,必不可少,但是,新政府最需要他做的是號召門徒出來自首,不要再幹壞事,黃金榮完全沒把這個當回事。在發表版裏,這一部分自然被放到了很重要的位置。內容大大增加了。

《自白書》發表版最後一段:

解放以後,我看到共產黨樣樣都好,人民政府是真正為人民的政府。幾十年來,帝國主義軍閥官僚國民黨反動派盤踞下的上海,整個變了樣子。政府裏根絕了貪汙,社會上也沒有敲竹杠仗勢欺人的事情。我今年八十四歲,已經二十多年不問世了,但經過了這個翻天覆地的變化,看了偉大的人民力量,再檢討自己六十歲以前的一切行為,感到非常痛苦。一方麵我對於人民政府對我的寬大,表示深切的慚愧和感謝,一方麵我願向人民坦白悔過,懇切檢討我的曆史錯誤,請求允許我立功贖罪。

我堅決擁護人民政府和共產黨,對於政府的一切政策法令,我一定切實遵行。現在,正是嚴厲鎮壓反革命的時候,凡是我所能知道的門徒,或和我有關係的人,過去曾經參加反革命活動或做過壞事的,都應當立即向政府自首坦白,痛切承認自己的錯誤,請求政府和人民饒恕;凡是我的門徒或和我有關係的人,發現你們親友中有反革命分子要立即向政府檢舉,切勿循情。從今以後,我們應當站在人民政府一邊,也就是站在人民一邊,洗清各人自己曆史上的汙點,重新做人,各務正業,從事生產,不要再過以前遊手好閑,拉台子,吃講茶乃至魚肉人民的罪惡生活,這樣,政府可能不咎既往,給我們寬大,否則我們自絕於人民,與人民為敵,那受到最嚴厲的懲罰,是應該的了。

現在,幸蒙共產黨的寬大為懷,使我有重新做人的機會,在毛澤東旗幟下,學習革命思想,徹底鏟除帝國主義的封建思想意識,誓再不被反動派利用,決心學習自我批評及自我檢討,從今以後,願為人民服務的人民。

最後,我敢向上海市人民政府和上海人民立誓,我因為年紀大了(今年八十四歲),有許多事,已經記憶不清,話也許說得不適當,但是我的懊悔慚愧與感激的心,是真誠的!是絕不虛偽的。

《自白書》的最後一段生怕別人懷疑這是代筆的,還有意加上一句“是真誠的,絕不虛偽的”,這樣反倒此地無銀三百兩,讓人心生疑惑。這個被改寫的《自白書》雖然在真實性上有美中不足,但曆史是無法改寫的。上海大亨們的時代,隨著自白書的發表,徹底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