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瑛飄飄然了嗎?一定是的。但是,漸漸地她很苦惱,她雖然是上海灘的頭號“名媛”,父親給了她成功所需的一切,但是唯獨她最想自己做主的婚姻不能自由。
宋子文愛上了她。作為交際花,能有一個政治靠山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但這個靠山又未免腕兒太大了。宋子文和唐瑛都知道,他們之間是沒有可能的。這段愛情隻能長久地停留在梳妝台下那秘密收藏的幾十封情書裏麵。
宋子文差不多是當時中國最有權勢的三四個人之一。他的長相不太容易讓人恭維:粗大的五官,虎背熊腰的身材,是扮演魯智深的好材料。整個人和他的名字“子文”不大協調。但是,宋子文畢竟是出身完全基督教化了美式家族,又身為哥倫比亞大學經濟學博士,在中國可謂是獨一無二的“學曆哥”。唐瑛同樣是一個美式家庭的大方女兒,二人原本是絕配,但門當戶對隻是中國人的觀念,恰恰因為唐瑛的家庭是個美式家庭,讓這個家庭對權勢並不是很在意,甚至有些輕蔑,宋子文越是出眾就越是讓他們有意遠離,更何況,唐家為這個國舅爺搭上了一條性命。
一個成功的交際花必然是左派右派通吃的,否則“交際”二字至少要打七折了。另一個愛上唐瑛的重量級政治人物是楊杏佛。
隻要看看魯迅和楊杏佛有多親密,你就知道楊杏佛是什麼人了。這位當過孫中山秘書的“老革命”一直走的是左派道路。他和宋子文是完全相反的,但又有兩個致命的共同點:第一,楊杏佛也是留美學生,先後畢業於康奈爾大學和哈佛大學,學曆比宋大博士差不了許多;第二,楊杏佛也愛上了唐瑛。
一個胸懷澎湃的革命家談起戀愛來,也會如疾風暴雨。當他像潮水一樣湧到唐瑛的生活中時,他愛得不能自拔。但是,或許正和宋子文一樣,他在政治中陷得太深了,這讓唐瑛望而卻步。
楊杏佛確實陷得太深了,對於一個革命家來說,革命是永遠不能放棄的。他聯合宋慶齡等左派人士成立了“中國保障人權同盟”,明著和蔣介石對著幹。蔣介石對宋慶齡不敢下手,隻好拿楊杏佛“殺雞儆猴”。1933年的一天,楊杏佛被軍統特務槍殺於上海的街頭。這是和唐瑛有關係的人中第二個死於非命的。鮮血的再一次淋漓,或許更加重了唐瑛遠離政治的決心。
唐瑛終於嫁人了。她的夫婿是家庭送給她的一個禮物——商人李祖法。李祖法出自寧波有名的小港李家,這個小港李家可不得了,是一個正經做實業出來的大家族,無論是經商還是治學、玩藝術,都是讓人欽羨的一流人家。唐瑛加入這個大家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但是,所有的條件都合適,唯獨李祖法本人不合適,他太正常、太嚴謹、太忙、太紳士,和唐瑛愛玩、愛閑、愛出頭露麵的性格簡直是大相徑庭。正常的空氣對於這位習慣了“棉花糖般的空氣”的交際花來說,太稀薄了。
唐瑛離婚了。這對於交際花來說也是一件好事。一個曲折的情感經曆就是成熟女人的勳章,當她再次出現在上海的交際場時,她更紅了,因為人們對她的向往更多,聯想更豐富。
但是,時間是不會給一朵鮮花太多機會的。唐瑛也漸漸變得與“老”字越來越近了。她終於嫁給了一個適合她的人,這個人是個公子哥兒,才貌也不出眾,但重要的是懂得怎麼玩,怎麼享受生活。值得一提的是,唐瑛的第二次婚姻把自己和很多曆史人物聯結起來。她的第二任丈夫是民國第一任民選總理熊希齡的侄子,而熊希齡的弟弟熊燕齡是大作家沈從文的姨夫,熊希齡本人的夫人毛彥文是大學者吳宓的苦戀對象……瞧瞧!交際花的隨便哪一個婚姻,都是離不開民國的高層社交圈的。
如果說唐瑛的人生有一些遺憾,或者說不精彩的地方,那就是她的婚姻太過平常,太不轟轟烈烈了。當時間的腳步遠去,人們很容易忘了她這位當年的美女,因為沒有足夠的八卦話題來幫助人們記住她。在這一點上,她輸給了她的好朋友、民國的第二號交際花——陸小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