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西境內多山少地,在這個以農耕為主的時代自然算不得富庶,今年戰亂頻繁,賦稅沉重,百姓常常餓肚皮,山匪即使再悍勇卻也變不出糧食來,到了冬天常常也得和百姓一樣餓肚皮。
就在半月前,趙天寶鋌而走險,劫了南灣鎮上征集的軍糧,兄弟們著實吃了幾頓飽飯,可是,山上五六百張嘴,沒多久,又隻能靠稀粥度日了,於是,趙天寶又想故技重施!
“對,不能再等了!”見趙天寶拍了板,黑臉漢子精神一振,“上次去的是南灣,這一次換個地兒不就成了?要是等到糧食都運到前線去了,還能咋辦?”
“對對,”右手邊的漢子紛紛附和,“再不搞些糧食,這個年是沒法過了!”
白麵漢子掃了他們一眼,默默地坐了回去。
趙天寶卻望著他,慢條斯理,“老二,你先派人去西坪和下河看看……這一次就整票大的!”
“是!”白麵漢子又站了起來,“我明天一早就安排人去!”
“嗯,”趙天寶點點頭,望向了黑臉大漢,“老三,你讓兄弟們做好準備!”
“是!”黑臉漢子精神一振,轉身就走,“都跟老子去看看……狗日的,這麼晚了還在鬧,一個個的都耍瘋了!”
右邊的漢子紛紛起身,跟了出去,左邊的漢子卻依舊沒動,趙天寶手下是個頭目涇渭分明。
“都去歇了吧!”趙天寶朝他們擺了擺手,起身去了後堂。
後堂是一間狹小的臥室,一盞油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臥室雖然簡陋卻也布置得溫馨。
不甚寬大的床上,一個妖嬈的婦人靜靜地躺著,見趙天寶進來,連忙就要起身,“天寶,定下來了嗎?”
“定下來了!”趙天寶擺了擺手讓她躺下,自己坐到了床邊,卻是有些傷神,“老二倒是個幹事的,可惜膽子卻小了些,老三膽子夠大,卻又莽撞了些……日子過得緊巴,隊伍也不好帶了啊!”
“是啊,”婦人也歎了口氣,“這仗打起來,日子就越過越緊巴了……天寶,要不我們走吧?離開這裏。”
趙天寶一怔,望著婦人苦笑,“又能走去哪裏?翠兒,一日為匪便終身是匪啊!隻是……苦了你!”
翠兒嫣然一笑,輕輕地拉住了趙天寶的雙手,“不苦呢!隻要跟著你,去哪裏都不苦!天寶,不要想那麼多了,先睡吧!”
“嗯,”趙天寶露出了笑容,蹬掉鞋子,脫掉了外套,從身上摸出槍,第一支掛在了牆上,第二支放到了枕邊,第三支放到了枕下,然後上了床,把翠兒緊緊地摟在了懷裏,呼吸沉重,“給我生個兒子吧!”
“嗯,”翠兒輕輕地點頭,呼吸也沉重起來,如囈語般,“天寶……愛我。”
滿室漪漣。
竇村,李四維依舊坐在篝火邊,篝火將盡,夜漸涼。
“團長,”苗振華輕輕地走了過來,手中抱著薄被,“你該睡了!”
隻有這麼一處院子,幾個房間全部讓給了女兵,團部的人都在院子裏過夜。
“嗯,”李四維接過薄被,放在了身邊,猶豫了一下,又站起身來,“再去崗哨上轉轉吧!”
“嗯,”苗振華也放下了薄被,輕輕地跟了上去,“團長……你不想剿匪?”
李四維腳步一僵,繼續往前走去,“振華,你說這世上為啥會有匪?”
苗振華一怔,搖了搖頭,“俺不知道。”
李四維暗自苦笑,繼續往前走去,“那你覺得這匪剿得完嗎?”
“這……”苗振華略一猶豫,“剿……不完吧?這豫西都剿了幾十年了,還有那麼多山匪呢!”
“是啊,”李四維歎了口氣,“老話說,‘官逼民反’,老百姓活不下去了,自然就有了匪……振華,你們老家有嗎?”
“俺不知道,”苗振華搖了搖頭,有些迷茫,“俺十六歲就去投了軍,有五六年沒回過家了。”
“哦,”李四維點了點頭,“想回去嗎?”
“俺……”苗振華有些猶豫,“俺不想回去!”
“為啥?”李四維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驚訝地望著苗振華。
苗振華神色落寞,“俺……俺不敢回去!和俺一起投軍的兄弟都死了……俺回去了咋跟他們家裏說啊!”
說著,他的眼眶紅了,眼中有淚光閃爍。
李四維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強笑了笑,“有機會就回去吧!你爹娘在家等著你呢!”
“嗯,”苗振華艱難地點了點頭,“等……打完仗俺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