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個可能,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恨我的賭鬼老爹和痞子姐姐。
如果不是他們這麼不堪,我的娘親怎麼會棄我而去,怎麼會在我年紀尚小時就忍心離開我。
那天姐夫見怎麼逗我我都不開心他也沮喪地耷拉著嘴不說話了,我們並肩躺在家裏的小破床上,我不由自主的想象著如果我有娘親我的生活會怎樣,是不是每天早晨醒來都能看見一張溫柔的笑臉,會催促我早點起床,會幫我穿衣打扮,會給我洗臉洗手,會寵我愛我不讓我幹活,會在別的孩子欺負我的時候出來護著我不讓他們欺負我,就像倩倩娘親那樣。
我不知道,我從來沒體會過有娘親是什麼感覺,是甜蜜還是苦澀,是······
我實在想不出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甜蜜的夢,直到醒來我都還沉浸在夢境裏出不來,我知道,我渴望有一個疼我愛我的娘親,渴望有一個人完完全全的保護著我,疼愛著我。
可是現實如此殘酷,醒來看見的完全是破敗不堪的屋子和窮苦的生活。
姐夫已經出去上山砍柴去了,床頭有他留下的一碗粥,我看著裏麵還算挺多的米粒,我知道,他肯定是把自己碗裏的米倒給了我,這個家裏就隻有他最疼我,最愛我。
可是,他終究不是我娘親。
我洗完臉洗完手,把床頭的粥一股腦兒喝完,然後把碗洗出來放好。要是在平常,這個時候我應該是去田野裏割些野菜順便撿些柴禾放在家裏,可是今天我實在懶得動,我背上小背簍拿上家裏僅剩的小鏟子,關上門慢慢悠悠的走了出去,平日裏見的那些帶著孩子還下田勞作的婦女在今天變得無比刺眼,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著我是個沒有娘親的孩子,當初那些孩子們嘲笑我的話語又浮現在我耳邊。
“野孩子”、“沒人要”、“傻子”、“笨蛋”……
我轉身就跑,風呼呼的從我耳邊穿過,好像這樣就能讓我不再聽見那些嘲笑我的話語,小背簍和鏟子都從我背上掉了下去,我跑的太快沒看見地上突出的石頭,一下子被石頭絆倒在地。
我撲在地上不動了,眼淚慢慢的開始在眼眶裏積聚,上天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為什麼別人都有娘親就我沒有,為什麼我還這樣小就要承受生活的艱難困苦,為什麼在別的孩子都還在自己娘親懷裏撒嬌的時候我就要為家裏的柴米油鹽操心,這到底是為什麼?!
我嗚咽著哭出聲音。
我不甘,我不服。
“孩子,你沒事吧?磕著了嗎?”
一雙粗糙的大手把我從地上扶起來,輕輕撫摸著我的頭,言語裏充斥著滿滿的關心與愛護,我淚眼朦朧地看過去,發現是一直對我們家很照顧的年爺爺。
我看著他擔心的蒼老麵龐,無聲的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唉,是冰冰啊,怎麼哭了?”年爺爺拉著我的手慢慢的向我跑過來的方向走,他把被我丟在地上的小背簍和鏟子撿起來用一隻手拿著,另一隻手牽著我,“這個背簍是你們家的吧?怎麼丟在這兒了?莫不是小南又欺負你了?”
小南是一個以前經常以欺負我為樂的小男孩,上次他欺負我的時候正好被年爺爺看見,當時年爺爺狠狠地訓斥了小南一頓,又給了小南一些好吃的讓小南以後把我當妹妹,以後護著我,可惜小南不領情,搶了東西就跑不說聲謝也不說以後會不會把我當成妹妹。對於他會不會把我當妹妹我倒是沒什麼感覺,就是有點替年爺爺氣的慌,那些好吃的也不知道是年爺爺攢了多久才攢下來的,他一個鰥寡老人,平日裏過的就夠苦了。再說他還經常接濟我們家,那麼個好人我不能讓小南這麼欺負,我當時想追出去奪回來,誰知年爺爺一把拉住我,笑眯眯的對我說:“冰冰不急,你小南哥哥那是答應爺爺了,咱不去追,啊。”
沒想到年爺爺說的還真對,打那兒以後小南倒還真沒再欺負過我。
所以這次年爺爺問起我就老老實實的開口:“沒有,年爺爺,小南沒有欺負我。”
年爺爺聽了以後欣慰的點點頭,然後又看見了我還在發紅的眼眶,有些奇怪的問道:“那沒人欺負咱們冰冰,冰冰為什麼哭了呢?”
年爺爺一問,我又想起了我那不知蹤跡的娘親,悶悶的低下頭不吭聲。
年爺爺見我低下頭不回答他,有些無奈的歎口氣,不再追問,拉著我的手就向他家慢慢走去。
年爺爺的家是一座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房子,不知在風雨中矗立了多少年,滿是滄桑感,就像年爺爺拉著我的手上的老年紋,經曆浮世滄桑,將人生的閱曆一點點全部刻於眉梢眼角,暗藏幾多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