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在梁帝生辰上揭發當年冤案真相的請求,蕭景琰依然沒有勉強蒞陽長公主。他相信自己的這位姑母並不是完全無情之人。事實也確實如此,盡管心中充斥著對金殿首告的恐懼,但是蒞陽還是去而複返的答應了這件事情,蕭景琰自然也做出了他的承諾。
早秋的大雨是最能洗刷暑意的了,整個朝野在太子的監國下也是風平浪靜,一切如常,隻有禮部為準備皇帝壽誕的儀典稍稍忙些。除了個別受蕭景琰信任地朝臣和宗室以外,沒有人知道一場醞釀已久的風暴即將來臨。
梁帝生辰那日的早晨,蕭景琰很早就起身了。梳洗盛裝完畢之後,他選擇了進宮請安,並且與梁帝和靜妃一起共用早膳。梅長蘇也以大梁客卿的身份進了武英殿等待,在蕭景琰的事先提點和關照下,誰都不好對這位蘇先生有絲毫的為難,他的座位更是早早的就安排在了穆青的身邊。
事情進展的很順利,場下一群宮女在絲竹之音中輕搖水袖,紅裙迤邐間是一張又一張貌美如花的笑顏。梁帝樂嗬嗬的坐在他的禦座上,還絲毫不知道接下來即將要發生什麼事情。
一曲畢,在舞女們有序推退出的身影中,一身黑裙的蒞陽長公主已經緩步走到了殿中錦毯之上,盈盈而立。
她的身影剛剛出現,殿中便已一片寧寂,大家都不自禁的推杯停箸,睜大了眼睛看她。禦座之上的梁帝也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的金杯,沒想到她居然會出現,略有些吃驚地問道:
“蒞陽,你是要祝賀朕的生辰嗎,剛剛百官朝賀的時候怎麼沒見到你?”
蒞陽長公主眸中露出決絕之意,深吸一口氣,原地跪下,將謝玉留下的手書高高的舉過了頭頂,大聲道:
“請陛下恕罪,臣妹借此良機,是想在眾位親貴大人們麵前,代罪臣謝玉供呈欺君罔上、陷殺忠良的大逆之罪。驚擾陛下雅興,臣妹罪該萬死,但謝玉之罪實在霍霍滔天,人神共憤,臣妹實不敢瞞,若不供呈於禦前,大白於天下,隻怕會引來上天之譴,還請陛下聖明,容臣妹詳奏。”
“你在說什麼……謝玉不是已經死了嗎?他的罪朕也處置過了……蒞陽,朕雖然沒有赦免他,但看在你的麵上多少還是從輕發落的,也沒有牽連到你和孩子們,你還有什麼不足,要在朕的壽儀上鬧這樣一出?”
麵對梁帝射過來的陰沉目光,蒞陽長公主一咬牙,胸中一開始的怯意反而淡了些,語音也更加清亮:
“臣妹為什麼會在這壽殿之上代夫供罪,陛下靜聽後自然明白。十三年前,謝玉與夏江串謀,令一書生模仿赤焰前鋒大將聶鋒筆跡,偽造密告信件,誣陷林帥謀反,瞞騙君主,最終釀出潑天大案,此其罪一也……”
就這樣一句話,整個武英殿便如同沸油中被淋了一勺冷水一般,瞬間炸開了鍋。梁帝的臉色也刷得變了,抬起一隻顫抖的手指向她怒道:
“你……你瘋了不成?”
“為坐實誣告內容。謝玉暗中火封絕魂穀,將聶鋒所部逼入絕境,全軍覆沒並嫁禍林帥,此其罪二也。”
蒞陽長公主完全不理會周邊的幹擾,仍是高聲道:
“謝玉借身在軍中,了解前線戰況和赤焰動態之便,謊奏林帥要兵發京城。騙得陛下兵符,與夏江伏兵梅嶺,趁赤焰軍與入侵大渝軍血戰力竭之際,不宣旨,不招降,出意不其大肆屠戳,令七萬忠魂冤喪梅嶺,事後卻誣稱被害者謀逆抗旨,不得不就地剿滅。此其罪三也……”
“住口!住口!”
梁帝終於聽不下去,渾身上下抖得如同篩糠一般,嘶聲大喊:
“來人!把她給朕拖下去!拖下去!”
以往隨叫隨到的禁軍今日不知為何,梁帝叫了數聲也都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