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還是記憶中的樣子,牆上帶著時光斑駁,爬牆虎發了芽,碧油油的爬上牆頭,旁邊的房屋拆了一半參差的露著青灰色的磚頭。
鍾瀾就那麼背對著她,在巷口的飯店門口掀開鍋蓋,噴薄的熱氣忽的一下吹起披在肩頭的長發,鍾瀾突兀的轉過身看清來人僵在原地,手裏抓著的鍋蓋也就還那麼拿著。
會麵來的太突然,饒是叢縱都沒做好心理準備。
過去的記憶像是泄洪的閘口猝不及防的在心裏炸開,凝視半晌,叢縱始終還是眼睛濕潤開口說了句老套的開場白:“很久不見。”
鍾瀾聞言也掛著笑容“過得好嗎?”
叢縱點點頭。
身後的申屠旬見叢縱落淚,沒猜想兩人有這麼深的糾葛,看了看一邊的叢奕。
叢奕跟著申屠旬退回車邊,把時間留給兩個女人。
離得遠了些,申屠旬壓低聲音問叢奕:“怎麼回事。”
叢奕為了以後有人能嗬護自己的痛楚,簡直是知無不言:“這事兒得從很久以前說起...”
...
叢縱和鍾瀾太久不見,話到了唇邊滾了幾滾又咽下去,還是向前走了兩步張開手抱住了她。
鍾瀾當年胎兒夭折腹中的時候沒哭,孤身一人收拾了行囊誰也不要來送的時候也沒掉一滴淚,這時候在叢縱的懷裏卻崩潰大哭,像要把所有的委屈傾訴幹淨。
終於哭夠了,鍾瀾從她懷裏抬起臉,帶著哭腔罵她:“不是叫你永遠都別找我。”
叢縱閉著眼睛,怕一睜開就有眼淚掉下來“是我來晚了。”
鍾瀾拽著袖子抹了一把眼淚,拉著她走進店裏,安頓她坐下又走出去“很久沒吃過我家的餛燉了吧,你等我。”
叢縱點點頭,坐著打量這自己太過熟悉的小飯店,桌椅還是以前的擺設,除了筷子籠換了新的,就連東麵牆上,鍾瀾爺爺貼的毛主席畫像都是原來那張。
不願想起的記憶斷斷續續。
周末三個人坐船跑來,伍斯南在她頭上別了一朵小小的黃色的野花。
她和鍾瀾吃混沌,伍斯南和鍾爺爺下象棋。
晚上沒回去,她和鍾瀾一起睡,伍斯南睡沙發。
自己和鍾瀾隔著被子打架...
叢縱眨了眨微澀的眼睛,鍾瀾端著餛燉放在她麵前。
叢縱舀起餛燉咬了一口,燙的直吐舌頭,鍾瀾看著她笑:“小時候就這德行,現在也沒改。”
“跟以前味道一樣。”叢縱吃完勺裏的,又舀起一個問她:“鍾爺爺呢?”
鍾瀾眼神暗了暗:“在裏屋休息。“
叢縱奇怪:“身體不舒服嗎?”
“這兒要拆遷,爺爺不願意走,昨天拆遷的人掀了桌子,推了爺爺一把。”
叢縱扔下手裏的勺子,起身就要往屋裏走“爺爺出事了嗎?”
鍾瀾按住她擺擺手:“沒事,老爺子拗的很,氣得夠嗆,你先吃吧,一會兒去。”
叢縱抿了抿嘴,又說:“今天我來,就是因為拆遷的事。”
見鍾瀾不解,叢縱又說:“跟我一起來的那男人,是最大的開發商,我也是從他那知道你在這。”
鍾瀾點點頭:“我倒是無所謂,早想接爺爺走,是爺爺不願意走。”
叢縱嗯了一聲,吃完碗裏的餛燉,拉著鍾瀾進屋。
鍾國康靠在床上看報紙,臉上架著衣服老花鏡,聽見響動抬頭就看見進來的叢縱。
“鍾爺爺!”
鍾國康仔細睨了她半天,笑的臉上都帶著褶子:“這不是叢家的小娃娃,很久不來找瀾瀾了,快坐快坐。”
“鍾爺爺,聽鍾瀾說,因為拆遷的事您生氣了,您好些了嗎?”叢縱坐在床沿上拉著老人的手。
鍾國康聽她提起昨天的事,心裏氣鬱難消:“那些人太不是東西,我在這生活了多少年,憑什麼趕我走!”
“爺爺你別生氣,他們老板我認識,您說誰讓您生氣了,我收拾他。”叢縱哄小孩一樣哄著老人。
“是個姓王的胖子,還有他手下一個瘦高個,昨天...”鍾國康說著說著停下,突然反應過來:“好你個小丫頭,你不是來當說客的吧!”
鍾瀾在一邊笑出聲也不戳破,幫著叢縱說話:“哪能啊,爺爺你看你,阿縱想給你出口氣。”
鍾國康將信將疑的看了叢縱一眼,女孩一臉嚴肅不像是騙他的樣子,才又說下去:“爺爺舍不得這個地方。”
“不光是爺爺,我也舍不得,這兒還有好吃的餛燉,還有我和鍾瀾的回憶呢。”叢縱笑著哄他:“可是爺爺,地皮已經賣了,街坊鄰居也搬走了,您留在這做混沌給誰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