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彼岸花(1 / 3)

一千年後,你還會不會記得我?

一千年後,你一定會記得我。

這個世界的盡頭,是一個美麗又靜謐的世外桃源。

這裏有一座空城,城牆坍圮了大半,城中的房屋建築早已被腐蝕風化成粉末,雜草叢生,看不出曾有人煙,空氣中飄蕩著淒冷與孤獨。

這裏,是我住的地方。

我的城堡就坐落在城中,空蕩的城池,偌大的宮殿,隻有我一個人。我一個人,在這裏生活了一千年。

我坐在空無一人的城堡中,看著自己的影子漸漸被拉長,聽著自己的呼吸微微撼動口鼻周圍氣流的聲音,一天又過去了。我的內心一直期待著什麼,但由於時間過於漫長,心中的期待也開始模糊。

日子注定會這樣一直下去,直到洪亮的鍾聲從城堡外傳來。

這座空城安靜了太久,我甚至以為城堡外麵的那口用來通報消息的鍾已經糟粕不堪,無法發出聲響,可沒想到,如今不知是何人將它敲響,聲音竟還是這樣深沉厚重,一如從前。

我起身,來到城堡門前,打開了沉重的大門,灰塵迷了我的眼睛,我的雙手沾滿了汙漬——這門確實是太久沒有打開過了。

我向外看去,門外站著一個人,看身形,是個女人。她背對著我佇立在夕陽裏,像一個剪影,背影有些佝僂。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鬥篷,背著一個破舊的包袱。有一個瞬間,我看的失了神——這個身影,像極了千年前的她。

聽到開門聲,她緩緩地轉過頭——是一張陌生的麵孔,一個年近古稀,麵目滄桑的老婦人。

黑色鬥篷寬大的衣帽遮住了老婦人的半張臉,露出的一隻眼睛,瞳仁是湖藍色的,像湖水,像寶石。銀色的頭發從她鬥篷的帽子裏鑽出來,她身材瘦削,滿臉皺紋,也許是長期的漂泊,使她看上去落魄不堪,衣服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補丁。老婦人顫顫巍巍的走近我,抬起枯槁般的手,輕撫了一下耳邊的發絲,聲音沙啞而充滿渴望。

“請問,年輕的先生,您——是這裏的主人嗎?”

我輕輕點頭。

老婦人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兩行眼淚順著幹枯的麵龐流下。

“我終於……終於到了……”她掩麵而泣,我看不出她是悲傷,抑或是喜悅。

“先生,我……,”老婦人有些哽咽,“我想找到……”

“女士,一路奔波,您有些累了,不如,先進來喝杯茶吧。”我不假思索,生硬地打斷了她。

我的語氣不容置疑,她愣了一下,隨即應允下來。

我將老婦人請進了城堡,她成了我的客人。這裏有多久沒來過客人了呢?我已經記不清了。

老婦人跟在我的身後,慢慢地走著,她眉頭輕蹙,眼神仔細掃過城堡的每一個角落,她伸出枯木一般的手掌,輕輕地撫摸著那些牆壁,窗欞,石柱。這是個古老的城堡,千年前廢棄在這裏,每一寸土地都充滿了曆史的滄桑感。長長的走廊,雕花的門窗,還能窺見一絲往日繁華的印記。

老婦人湖藍色的眸子裏寫滿了深邃,我知道,此時,成千上萬個耀眼的瞬間正在她的腦海中飛快的閃過,那些回憶的碎片似乎很就要衝破結界,挖掘出那些封塵的記憶。

我們在溫暖的大廳落座,我到廚房給她泡了一杯花茶,用水晶製成的精致茶杯端來。

老婦人說了謝謝,她接過茶杯,夕陽透過窗子,打在水晶茶杯上,茶杯將這一束陽光折射得五彩繽紛,映在她蒼老的手上。她把杯子端在手裏,遞到唇邊,輕輕一聞,我如預料中的看到了她風雲變幻的神情。

“這味道……”

我沒有接話,想聽她繼續說些什麼。

她想了一下,歎息著搖了搖頭,“算了,沒什麼……”

“說說吧,”我喝了一口茶,靜靜地看著她,她靠在窗邊,夕陽為她鍍上一層毛茸茸的光暈,“說說您來這裏的目的。”

老婦人聽到我的問話,死灰般的臉上恢複了一點血色,眼神閃爍著一絲緊張和期待。

“先生,我是來找——彼岸花的。”

彼岸花嗎?我挑了挑眉毛。我早該想到,每個人來這,都是為了彼岸花。

老婦人看到我如湖水一般平靜,有些疑惑的問:“請問,來這裏找彼岸花的人很多嗎?”

我輕輕的笑了:“多,當然多。隻不過……”

隻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能見到。

彼岸花,花開一千年,花落一千年,生生世世,花葉永不相見。彼岸花不僅僅是預示著沒有結果的愛情的淒美花朵,它的花香更有一種神奇的魔力,可以讓人記起他的前世。

老婦人看到我默不做聲,顯得局促起來。“請問……”

“不要擔心,女士。每年來找彼岸花的人絡繹不絕,但都無功而返。您與他們不同,數十年來,您是第一個像現在這樣和我坐在一起喝茶的人。”

我並不是危言聳聽,城堡的外部布下了迷霧結界,不是什麼人都能找到這裏的。太多的人相信因果輪回,他們無法接受今生的困苦和磨難,便需要借助彼岸花香的魔力,來記起他們的前世,倘若前世真的犯下了無法饒恕的罪孽,他們今生便會謹言慎行,以免重蹈覆轍,更為了求得來生的解脫。但是,那些人千辛萬苦的找到這裏時看到的,隻不過是個空城和一片城堡的廢墟。

能敲響那口鍾的,必定是有緣之人。

“您會見到彼岸花的。不過在此之前,您能不能告訴我,您找彼岸花的原因。”

老婦人猶豫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般,取下了鬥篷寬大的帽子,我看見她的右邊臉上,赫然出現一個個如蛆蟲般扭曲的疤痕,這些疤痕組成了一個特殊的形狀——一朵彼岸花。與其說是疤痕,這到更像個傷口,而且是新傷——老婦人的右臉像是剛被鋒利的刀刃劃過,皮肉外翻,血肉模糊,有少量的膿血正向外湧出,站在遠處看,真的像極了紅似獻血的彼岸花,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