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河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說才能表達出她的歉意,或者怎麼說都不能,因為就算她說上千言萬語,也不可能讓時間倒流,不可能讓他那隻眼睛恢複正常,是她先欠了他的。
夕河平生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無力,從進入賽場到現在,她見到了算計、殺戮、死亡、欺騙、背叛,而就如同進化論所言一樣,她若不能學會適應,就必定會被淘汰,因此她也學會了揣度人心、算計布局、巧言試探。流血讓她惡心,死亡讓她懼怕,疼痛讓她脆弱,殺戮讓她懷疑,可從未有這樣的一件事,在她最引以為傲的地方給了她致命一擊,她也第一次發現自己改造的槍械不僅僅隻能取人性命,更可能毀了人的一輩子!
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寒聲便在背後喊她道:“夕河,回頭!”夕河愣愣地回頭一看,寒聲不知何時已經從槍袋裏麵拿出了那把N型狙擊槍,一邊輕輕撫摸著一邊對夕河道:“你知道改良之前的N最大的弱點是什麼嗎?”
這個問題她不經大腦也答得上來:“最大的弱點就是火藥對子彈推力不夠,所以為了遷就這一點,槍管也就比普通狙擊槍要短,不過雖然精度不高,倒也成就了它狙擊槍中機動性最高的美名。”
寒聲安裝上第二截槍管,舉起槍瞄了瞄:“你的老師湖科曾經上過戰場,後來又是我國最優秀的軍事研發人員之一,改良後的N有這些弱點你想不到他不可能想不到,但是他為何沒告訴過你?嗯?”
夕河迷茫地搖頭。寒聲繼續道:“任何東西和物種的進化都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任何決定和政策的實施都不可能讓所有人都受益。你改良的N是三年以來使用最廣泛的狙擊槍,說句難聽的話,事故率甚至不到萬分之一,這是任何缺點都不能掩蓋的。”
“但是萬分之一也不是沒有啊!”夕河眼裏噙著淚,“那可是兩個人的一輩子啊!”
“那又怎樣?”寒聲炯炯地盯著她看,語氣平淡,神情卻淩厲得可怕。
夕河被懾得一怔,隻是低聲喃喃地道:“那……那……”
寒聲上前一步,看著囁嚅著的她道:“兩個人的一輩子那又怎樣?槍不是用來燒火的,是用來殺人的。你知道你提高了那15%的精度在三年的時間裏毀了多少個人的一輩子嗎!三年來大大小小的戰爭中,死亡人數裏麵最少也有百分之一的數目是你的N貢獻的,而隻要你走這條路,以後還會發明更多的槍,還會死更多的人,你難道能從此就不做了嗎?你是不是覺得殺人很可怕?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救你殺了人、明柯為了救你殺了人、你父親還有每一個在戰場上的人有哪一個是沒殺過人的?我且問你,生死關頭不是你死就是他亡,你是甘心去死,還是奮力一拚殺了他保命!”
夕河想起了當有人掐著她脖子的時候她是怎樣抓了一把鋼針插進他的眼窩的,那是幾乎不需要思考就能做出的下意識行為。
寒聲就像洞徹了她的心思一般抓住她的雙肩低頭看她的眼睛:“小河,殺人不是錯,濫殺才是錯。有缺點不是失敗,不敢麵對缺點才是失敗!是你的責任,你就要去擔!”
寒聲的話和他手心的溫度似乎無形中給她注入了一種勇氣,讓她挺起脊梁麵對這一切。恍惚間她仿佛看見小時候的自己哭著說自己不想練字了,而父親就在旁邊靜默地威嚴地等著自己達到她的要求。是的,她明白了,哭泣、哀求和道歉都是沒有用的,做錯了事就要盡力去彌補,去達到要求!
她的眼神變得堅定了,她抓住明柯的手:“明柯,我發誓,我一定會活著出去解決了這個問題,給你和渠梁一個交代!”
寒聲在後麵懶懶一笑:“這才像話。”他走上前拉過明柯的胳膊看了看,對夕河道:“把白榆給他用一些吧,傷口太深,又沒辦法縫針。”夕河點點頭,明柯剛要攔住她,就聽寒聲問他道:“這是你的專屬武器?”
明柯似乎有所顧忌,並沒有直接說話,而是疑慮地看著他。寒聲指了指他的耳機:“摘了,我有話和你說。”明柯頓生警覺:“為什麼?你不是夕河的聯絡官嗎?有什麼不能讓我的聯絡官知道的?”寒聲瞄了一眼背對著他們的夕河:“你要是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把耳機摘了,你的聯絡官現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