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星光黯然,冷風微襲。
傾雪園西邊的“兩生崖”,崖上花朵綻放,溪澗繚繞。坐在崖邊那塊淩空突起的石頭上,初染依稀可以瞧見遠處農家於那疊疊翠翠中的若隱若現,鱗次櫛比。
初染的手,不自覺地攥緊,呼吸也愈漸沉重。胸口,像是有一隻振翅欲飛的火鳥,不停地啄裂著她的心房,嘴裏濃重的血腥讓她不禁糾住了眉。
她臉上的那朵桃花,記不清什麼時候竟已全開。也許是前世定下的劫,有誰能想到,如此妖豔的桃花竟成了奪她性命的東西。年少時,這樣的痛每年隻會有幾次,可而今,每月十五她都要忍受那樣的折磨。
意識,一點點迷離起來,眼前的東西也開始變得模糊。她蜷起身子,努力地睜開眼睛,想看清崖邊那分白色的身影。
血,有血的味道。
她擰了擰眉。誰,是誰?
“夭兒,來,喝下去。”
好強勢的聲音,初染下意識想要反抗,可下巴早被牢牢地擒住,粘稠血腥的液體順著她的喉緩緩而下。這味道,很熟悉。
“不,不要。”揮著無力的手,初染拚命地想要逃開。
哥哥,是你嗎?
哥哥,不要這樣。
哥哥,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麼?!你知不知道,那是你的血!
朦朧間,她疲憊地睡了過去。
淡淡的月光下,那個男人,就這麼抱著她一動不動。唇邊,掛著淺笑。
“你知道這裏為什麼叫‘兩生崖’嗎?”那一年,他那樣問她。
“因為有彼岸花。”
聽說,那是唯一開在黃泉路上的花,火紅灼烈,妖嬈旖旎。
“夭兒,相信來生嗎?”
“不知道。”她搖搖頭,“不過如果有的話,投胎之前,我一定不喝孟婆湯。”
“為什麼?”他好笑地看著她。
“笨哥哥,喝了孟婆湯,我就會忘了前世的事了,到時候,就見不到哥哥了。”
“沒關係,那就換我來找你。”
“萬一我們隔得很遠很遠,萬一我變了另一副模樣,哥哥找不到我怎麼辦?”
“那我就在你身上做個記號,這樣,無論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一眼認出來。”
“那就一言為定了,我們拉勾好不好?”她天真地伸出手指。
“真是傻瓜一個,人哪有什麼來生。”他猛敲她的腦袋,大笑起來,“我說什麼你還真信什麼。”
那時候他騙了她,其實,人,是有來生的。
看著眼前的人兒,風燼心中感慨萬分。
不知過了多久,初染醒了過來。
那樣的眉眼,那樣的笑容,那樣的溫暖,那樣的安定。
“哥哥?”
她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亦如十八年前,那個懵懂羞澀的女孩。
“怎麼了,看到我不高興麼?”風燼抱著她的手緊了一緊。
初染怔怔地沒有說話,驀的,她狠狠地抓住他的衣襟,放聲大哭,口中含糊不清地哽咽著:“壞哥哥,壞哥哥,你怎麼可以丟下我,你怎麼可以不管我......”
風燼任由她哭鬧,待她安靜些了才拿衣袖為她拭淚:“好了好了,你看,把臉都哭花了。”
初染仍是不依,風燼沒法,隻好討饒。
未果,他忽然伸手指著遠處道:“你看那是什麼?”
初染半信半疑地回過頭去看,忽見天際火樹銀花,斑斑駁駁。
焰火!
那一刻,她似乎又有了力氣,興奮地跑進那一地星光裏。
“你弄的?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神仙的本事,自然不能讓凡人小瞧了去。”風燼難得地開起了玩笑。
初染用胳膊肘捅了他一記,繼而雙手合十許起願來。“你要不要也許一個?”
“那你許了什麼?”風燼好奇道。
“我說,我想要和哥哥永遠在一起。”初染笑靨如花,迫不及待,“你呢你呢?哥哥是不是也想和夭兒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