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痛,頓時順著脖頸蔓延開來,吞噬著她全身的筋骨和毛孔,密密麻麻,此起彼伏,仿佛有千百隻毒蜂拚命地在啃齧。沁涼如冰的血從腳底逆流湧躥,倒灌入腦,凍結了她紛亂如麻的思緒。
銀芒跌落,那一陣腳步踉蹌,她落入了男人寬厚溫暖的懷。混沌中,眼前晃過無數個模糊重疊的影子,冥冥,有微弱而邈遠的呼喚,在生與死的門檻間往來盤桓。
漫天的桃花,花下白衣翩翩的少年,簫曲款款。
“夭兒,我們回家。”他伸手對她微笑。
“夭兒,六年之後,鳳簫龍管,紫蓋香車,我要你做我慕容蕭的王妃。”麵前的男人,忽的將她攬入懷中。
一張臉,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聲音。誰,你是誰?張著困惑的雙眸,她一步一步走近,旋綺樹上含苞的五色蓓蕾已然開了滿枝,團團簇簇,疊疊翠翠,於微風中瀲灩旖旎。
“夭兒,我在這裏,我一直都在這裏......”他喚,“夭兒,我回來了,知道麼,我回來了......”
哥哥,慕容,慕容,哥哥......
“啊。”輾轉反側,初染低呼一聲坐起身來,輕紗軟帳,臥香氤氳。風起簾動,肌膚上感觸到的些許涼意讓她禁不住拉高了錦被。
她還活著,她沒有死。
舔了舔發幹的唇,初染披衣下床。屋子很大,擺設卻極為雅致簡單,因而顯得有些空落落的。不遠處的窗格,探進幾支春桃,於微風中飄落幾瓣殷紅,停在桌案那翻開的書冊之中。站在此處向外望,隱約可見一池春水,堤柳繁花,紅紅翠翠。
這是哪裏,她記得她在安泰殿。
思忖間,忽聽一陣細碎的腳步,回頭看去,卻是一黃衫垂髫的少女,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眉目中透著拘謹。見初染看她,小丫頭布菜的動作不由一滯,剛抬起的頭又馬上垂了下去,眼睛裏滿是不安與防備。“姑娘請用。”她退開一步,細著聲音道。
她在害怕,初染直覺地這樣想,應了一聲,她緩緩地挪了過去。“這是哪裏?”她睡了幾天,怎麼不見毓縭,宮中情況如何......她有一肚子的疑問。
“中......中宮......”絞著手,小丫頭偷偷瞥了一眼初染,唯唯諾諾答了一句。
中宮?!顏後?!初染不由“咯噔”一下,疑惑更深,心不在焉地扒著筷子,本該是饑腸轆轆的肚子現下卻食不知味。窗外啁啾的鳥鳴,平添幾分煩躁,一件單衣披在身上都覺得悶得慌。
“今天什麼日子?”隨意吃了幾口,初染隻覺得味同嚼蠟,索性放了筷子起身。
“十九......四月十九。”見初染神情不悅,小丫頭更是緊張,短短幾個字也說得支支唔唔疙疙瘩瘩。“姑娘......有何吩咐?”她屏息試探,愈發地小心,一雙烏黑的眸子怯生生地瞧著初染。
“你知道......”初染本想再問,可一瞧她這模樣,隻好揮手作罷,“沒事了,你回吧。”
聞言,小丫頭如蒙大赦,初染卻是心神不寧,坐立不安。看她的表情,宮中定是發生了什麼變故,自四月十七鳳都城破已是兩日光景,她為何會被安置在此,而毓縭,又為何久久不見其麵?
思來想去,也顧不得其它,初染斂裾轉身匆匆向外走去,可剛跨出殿門,就撞入了男人寬闊厚實的懷,然後身子一輕,雙腳便離了地,下意識想要掙紮,卻在聽到頭頂熟悉的歎息之時沒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