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姑娘長我幾歲,論理該叫一聲‘姐姐’的。”鳳端華絲毫不以為怪,又連連喝了兩杯,眯眼瞅著眼前人,“知道嗎?你真是像極了她,怪不得母後對你念念不忘。——姐姐,你真好命!”吃吃地笑了笑,鳳端華伸手去撫她臉上那朵桃花,指尖滑過肌膚的寒,惹得初染下意識側頭避開。
酣熱的酒氣,和著一雙迷離的桃花水眸,映得眼前女子愈發嫵媚,隻是眼梢若有若無一絲清明卻教初染感到了顫栗。皇家兒女,即便是養在深閨的雛鳥,也是會咬人的,因而盡管初染有所觸動,也未表現出過分的關心。
“姐姐,你是不是妖精變的?怎麼人人都喜歡你,就像中了毒一樣......”鳳端華蹙了眉,將頭枕在手臂上,眼皮忽開忽合,頰上染了兩朵飛紅,微顯醉態。“父皇說,我嫁過來就是皇後。皇後皇後,做皇後有什麼好,我才不稀罕!”她絮絮叨叨地嘟噥,臉上有著少女的嬌憨。
“她醉了,你別放在心上。”初染動了惻隱之心。若非真醉,鳳端華是斷不會說出這般荒唐的話來的,也定不會如此失儀。
毓縭會意地點點頭,派人備了步輦預備扶她出去,哪知侍女剛近身就被她不悅地推開,硬是自己扶正了身子磕磕絆絆往外走。“皇上也喜歡她吧,而且是喜歡到了骨子裏......”鳳端華咧開嘴笑。
庭中不知何時拋了細密密一層雨屑,隨風斜斜沁入脖頸,使得初染下意識縮了一縮,空氣裏好不容易積起的暑意也頓時消去一半。齊整而泛著濕意的青石板,和著朦朦朧朧燈火搖曳,晃蕩出銀與紅的眩影。
“別涼著了。”
毓縭撐過傘去,一如既往的柔和與憐惜,那握著她的手,依舊微涼。多日以來的刻意疏離,他還是第一次這樣與她說話。初染抬了頭衝他笑,可是笑著笑著眼淚卻落了下來,伸手抹掉一把,臉頰仍是濕的。“我記得上回不告而別,雨就下得很大很大。那時候我說話不算數,所以你看,現在遭報應了......”她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安靜地閉上了眼,“毓縭,我很想恨你,可我恨不起來,我隻是覺得難過......毓縭,你告訴我,究竟‘一輩子’是多久?為什麼每個對我說‘一輩子’的人,都會離我而去?”
“別說了,初染,別說了......”毓縭失神地將她摟住,那擎在上頭的傘,終於“啪嗒”一聲落了地。斜風細雨,看著蜷在自己臂彎裏單薄卻異常平和的女子,他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
“知道嗎?你是除了哥哥,唯一對我掏心窩的人。”初染將身子往裏縮了縮,“你對我好,隻因為我是‘風初染’,而我選擇了你,隻因為我喜歡那樣的毓縭,我不要他不開心,不要他就這樣活一輩子......毓縭,沒有人可以強迫你去做不願做的事,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以鳳端華今時今日的言行來看,想必也是十分排斥這樁婚事,所以,如果雙方都不鬆口,這事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來不及了......”猜到初染的心思,毓縭不禁歎她天真,語氣裏含著一貫無奈的笑意,“我知道她心有所屬,剛才所言也是發自肺腑,但你別忘了,她是鳳端華,也是棲梧第一公主。——初染,一個人酒醉所說的戲言,當不得真的。對她,你要多長些心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