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樓台,碎石小徑一直蜿蜒至林間深處,濃密的枝葉遮住了天線明光,暗去了浮金華彩,越向裏便越發晦暗,也越發悄然。除卻偶爾婉轉鶯啼,之餘腳步踏在落葉上細微的“秫秫”聲。
她也不知道這是哪裏,長道漫漫,這小徑仿佛一條巨蟒,吐著細長的毒芯森然伏於草際。停住腳,初染終於不再前行。
“你不必跟著我的,我隻想走一走,然後就會回去了。”
毓縭笑了笑,順著她的話道:“我也隻是隨處走走,然後就會回去。”
初染被他堵住,許是因刻意回避造成的生疏,兩人一時無話,隻一前一後怪異地站著。
黃昏迫近,碧藍的天空被鍍上一層粉嫩的柔光,仰頭看去,那星星點點紅綠掩映像極了傾雪園裏的夭夭之桃,使得冷寂的空間莫名生出一股暖意。
小時候好奇,拚命地想出那個園子,後來出來了,卻後悔了。
“回去吧。”毓縭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也和她一樣抬首望天。他記得,夢裏的桃花大約就是這般。
仿佛沒有聽見,初染仍怔怔地站在原地,伸手去接枝頭顫落的花瓣。感覺到毓縭的注釋,她偏頭微微一笑:“我家裏也有這樣的桃花,一年四季,常開不敗。”
“好看嗎?”
“好看,好看極了。我曾經......”她快樂地笑出聲來,臉上因為回憶顯現出淡淡的紅暈,隻是這種光芒很快便被濃重的哀傷取代。
“以後他會陪你看。”
“我們走吧。”
異口同聲。
“初染,你終究是在意他,是不是?”毓縭垂下眼簾,語含歎息,“初染,你從沒說過你叫桃夭,你也從沒告訴我那段日子你去了哪裏。”
“你都聽見了。”沒有辯駁,初染偏過頭去。不,不是這樣的,不是的,她不是有心相瞞,隻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可事到如今,解釋和挽回又有何用,所以,她選擇了沉默,所以,千言萬語,隻化作這近乎淡漠的一句。
“初染,有時候我總想,如果那****沒有放手,如果我夠狠心拋開這裏的一切,如果,我不是我,那麼是不是,一切都會不同......”
薄暮下的歎息,悠遠綿長,殘陽裏拉出一痕暗紅的剪影,觸目驚心。
如果,如果......可惜,這個世上沒有如果。就像時光,永遠不會定格在十五歲的春日,原本心靈深處最深的感動,終化作暗香一縷,零落成泥。
他是翱於天際的雄鷹,她怎忍將他束在田園,碌碌一生。柒瀾大業,父親遺願,他又如何真正除得去拋得開。千鈞一發生死相攜,原不過是生命裏最驚心動魄的插曲,曲終人散。
“後天就是中元了。”毓縭忽然歎了一聲,回過頭來,他微笑道,“中元,我帶你去城裏看燈可好?”
因守孝的緣故,近三月宮中均無慶典。
“可......”初染猶豫了一下,據她所知,中元放燈前後共持續三天,他們大可以早一日或晚一日再去,沒有必要非是七月十五。“我是怕我掃了你的興。”
“換了日子,就不正了,而且......”毓縭笑笑沒有繼續,其實他是存了私心的。因為隻有這個日子,他才會認為他是不可替代的,風燼不能,慕容蕭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