拗不過,初染沒再反對。
一路上,又下了好幾場雪。越往北,天氣就越冷也越幹。馬車裏鋪了厚厚的氈毯,初染抱著手爐,神情懨懨,愈發地不願動彈。
停停走走到得鳳都已是半月之後。
那日,天剛好放晴。陽光融了積雪,映射出一望無垠的皚皚明光。
絡繹的車馬,喧囂的街市,一如既往的綺麗與繁華。
這天吃過午飯,初染合衣躺在床上,客棧廳堂咿咿呀呀的絲竹管弦之音惹得她心煩意亂,輾轉反側。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著,怎麼也不順暢。閉上眼睛,是亂七八糟紛湧而來的記憶。
推開窗子,忽的灌進一陣冷風。裹緊大耄,她大口大口喘息,紛亂的思緒漸漸清明。
“誒,你說這皇太後到底什麼病,皇榜發了這麼多天連個動靜也沒有?”
“怎麼,你急了?——你兒子不是大夫麼,怎麼不叫他去試試,興許時來運轉就發達了。”
“我倒是想啊,誰叫那小兔崽子不爭氣呢!當年東拚西湊拿錢送他去醫館當學徒,結果學了個半吊子。就他那點斤兩,醫個頭疼腦熱小病小痛還成,哪裏搬得上台麵。我指望他?哼哼。”
“得了吧,你少矯情,街坊鄰裏誰不知道你家兒子孝順。去年娶了媳婦兒,今年又當了爹,咱們小老百信,太太平平的也就是了。——誒,說曹操曹操到,你看,那不是你家遠山麼?”
循聲望去,初染看見人群裏寶藍色長袍的年輕人,極斯文的模樣,正專注地看著榜文,若有所思。不過很快的,她的視線就被另一邊吸引了去。
那是一家小首飾鋪,左右不過兩米。從窗子望出去,隱約能看見四四方方一隅褚色櫃台,櫃台上零零散散擺著發釵步搖。最外頭的是一朵紫色珠花,甚是別致,初染正要細看,卻被一個人影遮住了視線。
骨節分明的手,一襲幹淨的雨過天青色。
他瞧得很仔細,笑起來有著極美極溫暖的弧度。雖是普通儒生打扮,可初染還是瞬間就認出他來。
哥哥,或者說,——風燼。
她對他傾盡一切的給予感到心慌。如果她是鳳兮,那麼他所謂的兄妹手足之情又算什麼?如果他所言屬實,那麼真正的桃夭去了哪裏?靜下心來細想,總覺得這個叫做風燼的男人有著太多的不可思議。想問,可終究還是不敢。因為她怕,怕她偷走了別人的哥哥,怕這個美麗的相遇隻是一場錯誤,怕眼前的幸福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溜走。
“夭兒,睡了嗎?”
熟悉的聲音,卻是一張陌生的臉。
如今柒瀾介入曦凰與棲梧之戰,這張肖似慕容蕭的臉必會帶來麻煩。所以啟程至今,風燼都戴著人皮麵具。
“咦,好漂亮的珠花,是給我的嗎?”初染裝作不知,歡歡喜喜拿了在頭上比劃著,“哥哥,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風燼忙不迭點頭,笑容滿麵。
這幾****一直心事重重,每天晚上也睡得極淺。見他出門,她總是欲言又止,以至於他將行事的日子推了又推。有天夜裏做夢,她抱著被子縮成一團,反複叫著“別過來,出去”這類模糊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