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蕭漸漸痊愈,初染卻病了,病得莫名其妙。
她開始無休止地做夢,夢裏是光怪陸離的畫麵和模糊不清的剪影。軍醫說是思慮過重引起的失眠,喝些安神的藥就好。之後幾天,她確實是睡著了,睡得很沉,夢得很沉,有時候一覺醒來已是晌午。
她終日懨懨,越發地困倦,到後來連動都懶得動。她想看書打發時間,可每每才翻開,那些字就突然變了樣。她覺得自己跌入了一個不可知的怪圈,怪圈裏不停地繼續著昨日的夢境。
第一夜,有個男孩猛敲了一記她的腦袋,然後拿髒兮兮的袖子來抹她臉上的水漬,笑得又得意又狡黠。“哈哈哈,你可真笨,世上哪有你這樣的水神!”
第二夜,她立在溪岩,看到水中搖曳著的憤恨而嘲諷的臉。“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在想,你們神界的浮屠是不是用白骨壘成?!”
第三夜,她分花拂柳循聲而來。落英繽紛裏的白衣少年,微笑著托起掌中蓓蕾,雙目澹澹:“我叫燼,風燼。”
......
第十夜,她被人圈在懷裏。“多美的桃花,看過一次的人都不會忘記。”他溫柔地摩挲著她的臉,唇邊揚起微不可聞的妖嬈的笑意,“泠兒,跟我一起走吧,一起走,隻有你我。”
這是一個萬分冗長而繁雜的夢,夢裏他們喚她泠兒。曾經依稀在腦中閃現的片段,竟奇跡般地重新組合在一起,構成了一個虛幻的不可思議的妙境,猛烈地撞擊著她的心房。
她開始期待黑夜,期待故事的延續。可自那以後,她便再沒有遇見裏麵的人。她依舊做夢,隻是夢裏變成了鋪天蓋地的黑暗,還有似有似無的簫音婉轉。這首曲子,是桃花林中初見那日風燼所奏。
她開始頭疼。恍惚中,她聽見身邊的響動。
“吵著你了?”慕容蕭放下簿冊坐過來,細心地為她披上衣服。
初染見他點燈,再看桌上堆起的兩摞文書,不由皺眉:“你怎麼起那麼早?”
慕容蕭一愣,看向她的目光又柔和幾分:“餓了吧,我叫人給你拿些粥來。”
初染點頭道了聲好。
小米粥很快就送來,裏頭伴了紅棗蓮子還有百合,很是可口。初染一勺一勺舀了吃,吃完後又添了半碗。慕容蕭難得見她胃口好,一時也高興壞了。
“不夠還有,你喜歡我明兒再叫人接著做,軍醫說粥容易消化。昨兒我叫人把料都備齊了,你想吃什麼粥都行。他們說杏仁粥綠豆粥什麼的也很好,要不就間著做,老吃一種會膩味。還有,酥糕點心的我叫人放在那邊桌上了,你揀喜歡的吃。哦,還有還有......”他眉飛色舞。
灰蒙蒙的空間,他眼窩處的陰影忽然也明亮起來。初染被這樣的笑容燙到,心底深處的負罪感又開始蠢蠢欲動。神經質地,她想起新婚之夜風燼憂鬱而明媚的笑容。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