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漫無邊際的黑暗。黑暗中,她四肢僵硬,寸步難行。喉中灼痛猶在,試著張了張嘴,隻能勉強發出喑啞的幾個短音。
這是一間廢棄的柴房,牆上綴滿了蛛網,歸置在角落的破舊的紡車和雜物灰蒙蒙的一片。唯一的窗子被木欄釘死,冷風透過之間的縫隙灌進來,吹得緊閉的房門吱呀呀地響。
隱約,初染聽見外麵由遠及近的腳步和細碎的談話。她忙閉上眼睛裝睡,隨著鎖鏈落地的聲音,柴房裏落進三個交疊的影子。
她們被扛起扔進一輛馬車。馬車的窗戶和入口都用木板封住,唯一的光亮,便是棚頂用來透氣的小圓孔。此情此境令初染忽然想起了數年前極為相似的一幕。那時候,秋慕雲為迫毓縭收手,千裏迢迢將她擄至鳳都。如今籌碼未變,隻是主角雙方換成了慕容蕭和納蘭煌。
很老套的方法,卻屢試不爽。
初染使勁用身體去撞嵐鏡。連續的搖晃和馬車的顛簸終於使她恢複了意識。
“這是怎麼回事?”她吃力地坐起身來,試著掙了下被縛的手腕,然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初染有口難言,許久才斷斷續續吐出納蘭二字。
嵐鏡沒有太多詫異。如今這般局勢,又敢去軍營擄人的,確實也隻有他了。可得到證實,她的心還是止不住沉了一沉。
初染何嚐不是如此。兩家恩怨她雖不甚清楚,但納蘭煌的恨她是清清楚楚看在眼裏。這種恨,經過漫長歲月的積澱已經扭曲成畸。麵對這樣虎狼一般的對手,她沒有逃跑的勝算,但嵐鏡不同,所以她眼下唯一的希望便是這過程能夠長一點再長一點。然,上蒼沒能給她眷顧。
天蒙蒙亮,馬車漸漸緩了下來。四周傳來斷斷續續的人聲,兵器交接的清鳴,以及其它繁蕪的雜音。初染和嵐鏡對視一眼,心中打起十二分警惕。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撤去了門板。突如其來的光亮,令她倆下意識別過眼去。腳上的繩索被解開,三五個士兵推搡著二人進入主帳。
帳中鋪了厚厚的氈毯,可初染摔在地上還是渾身酸痛。連日來的噩夢再加迷藥的效力,初染疲憊不堪,一點勁兒也使不出來。她無力抬頭,觸目所及是四根雕花桌腳,桌後有一張寬大的紅木椅子,黃褐色的虎皮順著椅背一直垂到地上。帳內很安靜,隻偶爾有輕微的翻書聲。
許久,納蘭煌才起身踱步過來。他居高臨下俯視二人,目光從嵐鏡挪向初染,再從初染挪回嵐鏡。俯身捏住她的下顎,納蘭煌肆無忌憚地打量起來,眸中帶著漠然與研判。“女人?”他抓住發帶猛地一扯。
青絲長瀉,英武之中平添幾分嫵媚。
“你們倆,誰是慕容蕭帳裏的那個?”
嵐鏡隻是冷笑,繼而狠狠“呸”了一聲。
納蘭煌被惹惱,扣在她下顎的手陡然收緊。嵐鏡未及消化這份痛楚,肩胛處“咯噔”一聲,右臂脫臼。初染掙紮著想要過去,奈何身子怎麼也不聽使喚。
納蘭煌無意與她倆耗費時間,見嵐鏡態度強硬,就把目標轉到了初染身上。
“她不說,你說!”
初染沒吭聲,隻直愣愣地看著前方一隅。納蘭煌正對著她的左臉,濃眉微皺,麵有不耐。正要發火,那廂嵐鏡已強撐著起身。
“我是。”
鬆了桎梏,初染伏在地上急促地喘息。
“你放了她,我隨你處置。”嵐鏡毫無畏懼地對上他的眼睛。
納蘭煌忽的笑了:“倒是有幾分像她,怪不得......你們兩個,把人帶下去好好招呼。慕容蕭看中的女人,不知是個什麼滋味。至於她——隨便找個地兒殺了,然後剝了衣裳送到他營裏去。告訴他,要想他女人不是同樣的下場,就先給我滾出撒馬爾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