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道揚鑣的路途中,一條新信息的提示畫麵安靜地閃爍在鎖屏頁麵上。
程小雨在聽到提示音後,條件反射地想要幫他拿起觀看,卻被巧妙地阻止了。
“最近垃圾信息很多,不必理會。”
她心中升起一陣隱隱的不安,總覺得他在草草收場結案的行為下,藏著除剛才對嚴采婥解釋之外、更深層次的原因。但是,他不願明說。
就像,他也不會告訴她,到底是何方線人,知道他們追捕的目標就在杏花塢,並且確保了他們會人贓並獲,而非撲空白跑?
正沉思著,一陣涼風突然卷著塵土衝入車內,窗玻璃也在氣流侵襲下不住地嗚呼作響。
前排的兩人各自肚腸,沒有人意識到:山雨欲來風滿樓。
兩對情侶彙合時,明月高掛夜空,星辰黯然失色,又近午夜。
今日是西方的感恩節,也巧合的是中國的下元節,陰曆十月十五,傳說中水官暘穀帝君降臨凡間、為人們解除厄運之日。
在古老的南越國傳說中,半人半龍的龍王小兒子會在每個月圓的夜晚收起龍角,化為普通人,失去所有的法力。
而生活在都市的現代人,對陰曆每月十五的最大印象莫過於,這天是一月之中月球離地麵最近的日子,明亮的圓月徹夜可見。
鍾立文頂著蒼穹明月,一邊開車一邊思考,為什麼這種時候總是他當司機。為副駕座的女友服務他心甘情願,可是後排還多出了兩個家夥,四肢攤平地觀望窗外風景,打擾了他美好的二人世界。
答案是——我本善良(劃去)。其實真相是——他職位最低。
如今更甚,不僅要開車,還要負責送他們回家。月光射進車窗,氣氛渲染得他好想對他們高歌一曲《電燈膽》:“能承認嗎你故意當那電燈膽,他日你們完場時入替也不難。善良人埋藏著最壞的心眼,妄想一天你們會散……”
韋世樂斜眼睥睨他臉上的潮汐變換,將他的小心思收入囊中,卻緊閉唇線,默不作聲。他的重點,並不在窗外霓虹閃爍的夜色裏,而是在安靜躺於私信對話框的回複中。
[爾等況天佑同黨自食汝子之人腦,吾植物之友自躲過被連帶入侵之禍端,互惠互利。在通關之前,請繼續保持。向日葵與棉小雪同黨遍布,路漫漫,祝君安好。]
他與暗影,仿佛一直努力地玩一場遊戲。暗影雖然把他和他正義的同事們比作僵屍,兩人的利益卻是一衣帶水般緊密相連。一次次險關闖過後,前方也許還有更多的挑戰。但願,他們進入的不是無盡模式。
車子拐進了小巷,鍾立文無聲的吟唱在天馬行空的思緒流轉中驅散。抱怨的情緒讓他更堅定了努力準備、盡快通過升級試的決心,總有一天,他會把後麵的其中一人扔進駕駛座,霸氣地吩咐:“開車”,然後在途中頤指氣使地讓其按自己的意願走大道或小路。
當然,這一切純屬豐富憧憬,而現實仍舊骨感。後麵兩人,一位是高級督查一位是沙展,而他隻是一個小小探員。升級試還需後排的韋世樂多多照顧,現在已是接近淩晨,若不及時打住胡亂的幻象,好像有點不合時宜。
思及此,他輕哼一聲,帶了些許自嘲。回魂後仔細辨路,竟發現前方不足百米處有一躺倒在地的人形。
呲——刺耳的急刹車聲之後,某悠閑自得的兩人悲催地一頭撞上了前排椅子靠背。
“搞什麼搞啊,阿文!”“你襲警,還謀殺上司!”
“Happy sir,小雨,身為特區西九龍總區重案組A team的優秀警員,你們倆就不能淡定點兒嗎?”鍾立文無視了兩人的憤怒,小小玩笑後隨即探出脖子察看前方情況。
“淡定,很好。如果你不再這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半道熄火的話,我樂意淡定到底。”
許文詩輕車熟路地扮演起和事老角色,轉頭向身後的兩位同伴說:“好像遇到障礙物了,見諒。”
“前麵地上有個人,你說我能怎樣。”一語未畢,鍾立文已然跨出車門,卻仍舊不忘把右手往座椅處使勁一推。
程小雨再一次撞上了靠背,持續著五官扭曲。
“鍾立文!你……”尾音被扼殺在搖籃,她眼睜睜地看著韋世樂抓住自己的衣領,整個人被拽出車外。
大老晚躺在路上的,不是醉酒就是磕了藥。
若是前者,他們大可抬到一邊摸出身份證件,抄下來警告他影響市容、造成交通隱患,然後坐回車裏繼續行路,優哉遊哉。但若是後者,就有必要帶回警局盤問一番,再轉交給毒品調查科了。
然而,鍾立文猜測錯誤,兩樣都不是。
事實比他們中任何一個能想到的都嚴重——那個人形,是一具屍體。確切地說,是一具幹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