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翹有些驚異地望著列表中的名字,思索著說:“怪不得那天我找林帛了解卜瑤蓮的情況,她說,能和卜瑤蓮遇到是她們的緣分,世界上、上所有的意氣相投,都是因為同病相憐。我當時還在納悶,她一個家境良好的中產階級獨生女,在成長的經曆中能有什麼悲哀。現在看來,如果此林帛就是彼林帛,那麼,她與卜瑤蓮能成為朋友,大概是真的曾經同病相憐過,所以才會有感同身受吧。”
一直狀似透明的盧天恒感慨地說:“世界上哪有完全的感同身受。即便同樣是曾經被拐,林帛回到家後依舊能享受公主般的高川軟枕、錦衣玉食,卜瑤蓮卻要承受爸爸的虐打,還要獨自撐家。”
韋世樂將他們的對話係數收入耳中,依舊遲遲沒有發言。他用探尋的目光遊走於字裏行間,想著,是不是,在黑字和黃字之外,有些紅字的孩子,命運同樣值得關注。
回到親人懷抱的,日子未必幸福;送入孤兒院的,生活未必悲慘。而那些逃走的,在曆經苦難後,若能迎來長風破浪的直掛雲帆濟滄海,或者才最能體諒世間疾苦、感恩人生溫暖。
他的思緒被鍾立文的提問強行拉回。“對了,倒數第五個名字,孟……中間那個是寰字嗎?”
“沒錯,念環,孟寰庶。”程小雨語畢,眼神飄向了另一個角落:“當時抓捕的犯案人員名單呢?”
許文詩敏捷而迅速地滑動屏幕,翻到了另一頁:“找到了!華文貴,胡丘山,蔡大井……就是沒有陳文新和……對了,跛bo真名叫什麼?”
“張東海。”答話的是何禮賢,“他們倆似乎跟這個案子沒關係啊……”
韋世樂輕笑一聲,麵上“愚蠢的人類”的表情顯露無疑:“NB(毒品調查科)抓犯人的時候,也常常就抓一些拆家(直接販賣人員)啦,真正的大亨都躲在幕後,不是那麼容易抓的,否則,他們也不會處在上線,長期立於不敗之地了。”
他的解讀精準而比喻生動。正如影視劇一般,演員是最容易被大眾認識和記住的,而剪輯和監製卻可能一生都默默無聞。幕前豬玀容易落網,而幕後操控人卻是生命的對手,若非如此,就不會有那麼多警務人員前赴後繼、甚至犧牲姓名來維護正義了。浩園地窄,葬不下太多英雄;墓碑醒目,刻不下使命未完身先死的靈魂。【注:浩園是香港用來安葬因公犧牲的公務員的公共墓地,類似於烈士陵園】
氣氛變得迷之沉重起來。
程小雨拋出的定向問題打破了悶局:“Happy sir,你記不記得,我們去找林帛的室友趙曉穎了解她的情況時,她說了什麼?”
“林帛獨自在港,目前她的父母都移居國外、定期給她彙款。”
程小雨搖了搖頭,她想要的並非這些答案。“不不,我是想說,她室友提到,她時常戴著耳機,不知道在聽什麼音樂。這一點,與她內斂的性格不太匹配吧?”
她的話語遭到了幾位男同僚的集體反對。
“Obje(反對)!怎麼不匹配了?內斂的人都有一個自己的精神世界,他們喜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被人打擾,愛聽耳機正好符合這個特點。”
韋世樂輕微地笑了笑,程小雨的關注點與他並不在同一個級別,然而他所在意的,與他剛才提到的,卻是表裏如一的。
於是,他有些文不對題地說:“我們告知她死者可能是卜瑤蓮時,她驚訝的神情持續了好幾秒。當時我就在想,她為什麼這麼誇張,究竟這是她一貫的表達方式,還是別有原因?”
“很誇張嗎?”程小雨伸出雙掌,以指腹貼上兩頰,幅度巨大地揉捏數次,任頰上的皮肉在指頭的蹂躪下搓圓捏扁、變幻成各種形狀,而後向周圍的兄弟姐妹問:“這樣算誇張嗎?還是,Happy sir你覺得,以她內斂的個性,不應該出現這麼大幅度的表情?”
韋世樂啞然失笑,隻能將期待理解的目光延伸向彼時同路而往的李柏翹。
儒雅的見習督察調出回憶的畫麵,小心翼翼地判斷:“我覺得卜瑤蓮的動作幅度倒是無可厚非,畢竟每個人性格不同,遇到駭人聽聞的消息時,表達的方式也各有所異,這很正常。”
程小雨為這位友軍的觀點而歡欣,眉目彎成了一汪新月,誇讚的話語差一點就衝口而出。
“不過,她當時驚訝的時間持續太久了,如果把普通人的驚訝表情比作生活化的電視劇,那她的感覺像是在表演話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