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一、解圍未解路崎嶇(中)(1 / 2)

夜已深沉,月朗星稀。厲嘉瞳望著腳下奔流不息的海水,無力地倒在皇後碼頭的欄杆之外。深藍夜空下,隻剩她一個,被清泠的海風吹冷,吹涼。

很久以前,她也曾站在這個地方,倚著欄杆,止步遠眺。那個時候,雖然也是這樣的孤身一人,但她充滿了信念,充滿了鬥誌,充滿了對抓住大毒梟的渴望。寒冷的夜風使她頭腦冷靜,思維清晰,她精力充沛。

如今,龐大的層峰社,傲人的勢力,終於又隻剩下她一個了。心冷如潮,然而她沒有哭泣。她在綴滿繁星的天幕下想起向榮,當年冷酷的指導中藏有一份熨帖的溫情;想起嚴采婥,堅持了那麼多年的尋尋覓覓和崇拜之情;想起程羽嫣,稚嫩而亦步亦趨的跟隨;想起韋世樂,自接手以後一直如長輩般既嚴苛又隱含關懷地指引她的路途……然而這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以彌補今夜的傷痛,失去最親近的同伴的傷痛。

她甚至有一刻心想,是不是一步踏在江水冰冷的懷抱當中,所有的絕望和盼望,就可以一起,消失殆盡。

當然,這絕非她的行事作風。

她緩緩地站起身來,撒落下嫵媚的發,披於肩膀。她俯身倚上護欄,腳上穿著Steve Madden的高跟皮鞋。那是某一日阿達在提議贈送 Louboutin被她阻止以後,魏濂晨派手下小跟班買到的那季最新款。

夜風清寒,波濤洶湧,吞沒無數,也吞沒了她指尖的清涼。

就在她把手臂迎風揮出的時候,一隻修長而有力的手從背後抓住了她。

“太早了。”那個手的主人開了口。低沉的,幹淨的嗓音。“太早了,”她說,“而且……太冷,也太黑。”

厲嘉瞳沒有來地心頭一震,轉過頭來。

那人義不容辭用另一隻手地遞給她一張紙巾:“你也許不知道,他曾經失去了最愛的人,但他沒有絕望,他隻是更加小心翼翼、也更加勇往直前地踏在那條道路上。如今,他把所有的信念和希望都傳輸給了你……擦擦臉上的汙垢,繼續上路吧。”

被握住的手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連帶著喉頭哽咽出的聲。“Dog——?!”

厲嘉瞳認識唐婠月,皆因為她每次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被韋世樂撿回安全屋時,他都會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恐嚇”她,說如果再不好好保養,這次出手的是他,下次就輪到唐婠月了。

如今,在這個悲痛沉重的夜晚,在這個兩小時前警方剛繳獲了數量可觀的毒品的碼頭,當厲嘉瞳憑欄悲傷到無以自拔時,她見到了唐婠月。這位鐵血法醫,不僅借紙巾給她擦去臉龐上折射著若隱若現微光的淚水,也用異常奇怪的話語抹去她心底絕望的淚水。

厲嘉瞳不得不感到巨大的驚訝,麵前的女公職人員無疑已經看穿了她的身份,而她又是以何種立場,對她說出剛才那翻話的呢?

唐婠月放開她的手臂,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任夜海風將身後人的長發吹亂。

“等等,唐小姐!”

厲嘉瞳的呼喚令她暫時駐步回身,臉上瞬間摒卻了所有的溫和:“不必多問。來日方長。你有機會知道的。”言罷,轉回原本的方向,消失在濃濃的夜色裏。

厲嘉瞳最後望一眼深不見底的海麵,慢慢地、慢慢地往唐婠月相反的方向走去。她不知道該去哪裏,也不知道海水已經把阿達的屍體衝去了哪裏。但她卻一刻也不能停止想象。

與此同時,相隔遙遠的另一個空間內,嚴采婥的組員們守護良久,終於相繼離去。

床頭櫃上的小鬧鍾指向夜裏一點五十。她半倚著床頭的案板,眼神閃爍,想起現在正是星野迪吧營業的時間。

慕容玖原本想留下來,多陪伴這位好姊妹一些時光,然而被嚴采婥十動然拒。她笑得像往日一般開朗,仿佛小太陽重新升上天空:“今晚這單case,你還要及時去跟大sir彙報呢。”

慕容玖走後,笑容徹底冷卻躺上床,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

不知道厲嘉瞳的情況如何,不知道她是否能全身而退,不知道她接下來會有什麼打算,不知道……

想著這些,她實在忍受不住心內的思緒翻騰,於是穿好衣服,決定出門去。

剛行至門口,一聲巨大的撞擊聲敲破了她的耳膜。她挑挑眉毛,迅速旋開了房子大門的鎖——程小雨就這樣毫無預警地撞到了她的身上。

過道裏沒有燈,她似乎在樓下等了很久,等到NB一班同事全都離開,才敢上來。為了不驚擾左鄰右舍,她行得低調,踏腳安靜,就連樓道裏的聲控燈都沒有被觸動,仍是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