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過後,雨越下越大,乾清宮殿內皇帝安睡著。我搬來一個屏風擋住皇帝的龍榻,又在地上鋪了一個小毯子,雙腳盤坐,雙眼目不轉睛的盯著一個置於龍榻旁邊的捕鼠夾。
眾位小宦官都說不該將捕鼠夾放在龍榻旁,萬一驚著了皇帝怎麼辦?我卻不那麼認為,皇帝最怕老鼠,他每天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在這龍塌之上度過,消滅這裏的老鼠是刻不容緩的。其他地方,諸如禦書房、浴房等地,都放置了一些捕鼠籠,各處皆有小宦官看著。又命宮人們相互轉告捕鼠的誘餌有毒,切不可試吃。如此一來,應該是萬無一失了。
我眼巴巴的望著那個捕鼠夾,壓根沒有任何動靜。看著看著,那捕鼠夾越來越小,越小越看不見了,周公又在召喚我了。
醜時四更天的時候,幾個小宦官推推搡搡將我弄醒了。
我還沒緩過神來,迷瞪著雙眼,就聽見一個小宦官道:“三寶公公,不好啦。浴房那邊,有個小公公吃了那毒鼠餌,現在正昏迷不醒呢!”
我驚出一身冷汗,見皇帝仍在沉睡,忙匆匆隨他們出了乾清宮。
風很大,刮風聲似豺狼虎豹的吼叫聲,雨很急,雨滴重重砸在傘上。風大雨急之時,傘就像一朵花,壓根無招架之力,時時刻刻都有被掀翻的可能。我與小宦官們顧不了那麼多,衣服被雨打濕了毫不在乎,鞋子早已灌進了水,深一步淺一步艱難的走在青磚鋪成的路上。
今天這樣惡劣的天氣,莫不是預示著今晚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難道我這一條命,就要斷送在今夜?
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害怕也沒有用,我冷靜問道:“誰能將事情經過完整的告訴我一遍?”
一個看起來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皮膚蠟黃的小宦官道:“三寶公公,我是劉舟,那吃了老鼠藥的名喚何慶。何慶與我皆在浴房看著那些捕鼠籠,何慶看起來挺好奇那捕鼠籠的,問了我好幾次捕鼠籠真能捕到老鼠麼?我爹是獵戶,我自小見慣了這些捕獵動物的籠子或夾子,自然知道這捕鼠籠有了誘餌能誘捕到老鼠。”
我理出了頭緒,問劉舟:“何慶因為好奇捕鼠籠能否捕到老鼠,便以身試法?”
劉舟回道:“我覺得是那樣,他一直在研究捕鼠籠,嘴裏還嘟噥著什麼東西,我聽不清楚。”
我又問劉舟:“何慶平時與你走得近?”
“何慶與我是好朋友。”
其他人吃力的跟著我,我提高嗓音問他們:“你們這些人,與何慶關係如何?”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答案很相似,皆是說何慶隻與劉舟來往,對其他小宦官都很淡漠。
我心中狐疑,何慶吃毒鼠餌,究竟是像劉舟所言,因為好奇捕鼠籠怎麼捕捉老鼠才以身試毒,還是另有原因?
“可你需明白一點,若是有人錯將老鼠藥服下肚子,發現不及時,必死無疑。”
孫鬱早幾個時辰說的話,不斷在我耳邊回蕩。我沒聽孫鬱的話,一意孤行使用老鼠藥,如果何慶真的……那我完蛋了。
我的心隨著衣服和皮膚一寸一寸冷下去,雙腳猶如千斤重,每邁出一步都十分吃力。眼看著浴房近在咫尺,我咬咬牙,將這雙似灌了鉛的雙腿抬高放低,一步步來到了浴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