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湘略微有些失望,布滿血絲的眸子呢,低沉沙啞的嗓音呢,下巴上的青澀胡茬呢,臉上的疲憊憂慮之色呢,為什麼統統都沒有?小說裏果然都是騙人的。
還不等她吭聲,荊珣接著又道:“你沒有痛覺。”
不是疑問,而是簡單的陳述,如果先前中了荊蝶花之毒沒有反應還可以歸結為個人體質的話,這次被炸傷就把先前的僥幸猜想全都推翻了。
蘇湘知道瞞不下去了,也沒想過要隱瞞,無所謂地聳聳肩,信口胡謅道:“天生的。”
她這一亂動,就牽扯到了肩頭上的傷,隱隱有血絲滲透出來,荊珣皺起眉頭,一把按住她的身子。蘇湘身上都是皮外傷,算不得嚴重,但令荊珣糟心的是,她沒有痛覺,一個沒有痛覺的人,就不會懂得防備,受了傷也不能得到及時的救治,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蘇湘卻不知他在想什麼,隻愣愣地看著對方俯下身來,將短笛擱在她的枕邊,小心翼翼地掀開她肩頭的紗衣查看,平日裏最愛對她冷嘲熱諷的眉眼低垂著,看起來特別溫柔的樣子,蘇湘不錯眼珠地盯著他瞧,荊珣微微抬眼,用眼角的餘光瞥她:“你在看什麼?”
被抓包的蘇湘有點尷尬,忙伸手摸了摸枕邊的短笛,轉移話題道:“這笛子可真漂亮啊。”
“不過是把普通笛子罷了。”荊珣隨口道,“喜歡就拿著玩兒吧。”
“送給我了?”蘇湘激動起來,有些愛不釋手地摩挲著光滑潤澤的笛身,上麵似乎還殘留著些許荊珣掌心的溫度,就像是跟他的手掌相貼在了一起,這麼一想,她又想起了一件緊要的事,突然開口道:“我能摸摸你嗎?”
本來沒怎麼多想的荊珣猝不及防聽到這句話,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看著眼前直眉楞眼的人,呆呆地道:“你說什麼?”
“我問可不可以摸摸你?”蘇湘一本正經道,“我對自己研製出來的藥很有信心,想試驗一下,但是你看,我現在手上臉上的毒泡都退了。”
終於明白她是什麼意思的荊珣一頭黑線,額角忍不住跳了跳,冷著臉道:“不準!從今天起,你離我……”
“啪——”
荊珣嗬斥的話未說完,就被蘇湘啪的一巴掌貼在了臉上,她抬手看著掌心上迅速冒出的一串串毒泡,心滿意足地笑了。
於是,廣白上仙前來探望病傷中的蘇湘時,就發現她正頂著一頭毛毛卷趴在院子裏的一張石桌上罰抄書。
之前蘇湘昏迷中,廣白其實來過幾次,但都被荊珣有意無意地擋了回去,但這次她已然醒來,荊珣自然沒有借口再攔著,畢竟如果這人真的想來,他想攔也是攔不住的。
“聽說阿湘又惹你家主子不高興了,這是罰你抄什麼呢?”
廣白笑聲朗朗,人為至而聲先聞,蘇湘聽到他的聲音,立馬精神抖擻地從石桌上挺直身子,剛要興奮地迎上去,就見廣白身後還跟著兩個人,一個低眉淺笑,明豔動人,一個長身玉立,豐神俊秀,一個是純如,一個是荊珣,這兩人都穿著身白衣,衣袂被風吹動,似浪卷千重雪,倒是般配得很。
“純如上仙?”蘇湘原本的興奮一下子就打了折扣,轉而又想到自己原本就是要撮合兩人的,這樣不是更好嗎?
“聽說你受傷了,過來看看你。”純如笑得溫婉,如畫的眉目看了荊珣一眼,對他道,“你們璟照宮藥房被炸的事,在上麵可是被傳得沸沸揚揚呢。”
荊珣道:“阿湘性子頑劣,闖出禍事,是該受罰。”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純如掩唇輕笑,“仙界許久不曾這麼熱鬧了,大家都沒有怪她的意思,況且她也受了傷,算是罰過了,你也不要過於嚴苛了。”
荊珣並不反駁,順著她的意思道:“純如上仙說的是。”
蘇湘低頭用腳尖踢飛了一顆石子,嘟囔道:“明明是為了他好,他卻還要罰我抄書。”
廣白隨手翻了翻放在石桌上的手劄,是一本精心整理過後的修煉心法,顯然讓她抄也是為了她好,他又俯身撿起地上零散的幾頁靈紙,不禁愣了愣,繼而控製不住地大笑出聲,上麵一團一團的烏黑墨跡,鼻涕蟲一樣奇形怪狀的文字,真真是浪費了這上等的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