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一陣秋雨過後,氣溫很快就降了下來,樹葉似乎一夜間枯萎,變黃,冷風一吹,似雪片般紛紛墜落。
跟著蘇湘漫山遍野找草藥的葉長璃打了個噴嚏,他並沒有在意,打完噴嚏後又垂著頭仔細地分辨雜草中不起眼的草藥,他懂得不多,但以前雜書看過不少,藥材還能識得幾種,他們找了草藥一一分類,曬幹,拿到鎮上去能換些錢,因此這事葉長璃做得很積極。
在前麵背著藥簍的蘇湘回頭看了他一眼,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少年身上的衣裳太單薄了,他們賺的太少,根本買不起厚實的布料。之前村裏人幫忙把房子建好,蘇湘粗略收拾了一番,才發現生活實在是拮據得很,就連鋪床的被褥都是鄰居好心送來的,整個房子空空蕩蕩的,真正的家徒四壁。
杜蘭想留他們在家裏多住些日子,蘇湘拒絕了,臨搬走的那天,杜若拉著葉長璃的手不肯放,嘴裏戀戀不舍地道:“你真的要一起走嗎,住在這裏不好嗎?你在這裏住著,蘇湘姐姐會常來看你的呀。”
但那天的葉長璃態度異常堅決,執拗地跟在蘇湘身旁,似乎對即將到來的搬家還十分期待一樣,眸子亮亮的,嘴角不易察覺地上揚著,朝杜若一家人揮了揮手:“再見,我會回來看你們的。”然後抬頭看了看蘇湘:“我們回家嗎?”
“回家。”蘇湘在一旁聽著有些想笑,都是一個村子的人,低頭不見抬頭見,說得這樣正式,倒像是要出遠門一樣。
然而之後的生活比蘇湘想得要艱難,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這話一點都不錯。
蘇湘折回來,將蹲在草叢裏辨別草藥的少年拉起來,又彎下腰拍了拍他的褲腿:“今天有些涼,我們回去吧。”
“不冷啊。”家裏的情況葉長璃再清楚不過,他還想再多弄點,“而且天色還早。”
“不差這一時片刻。”蘇湘將他頭發上的葉片摘下來,不由分說地拉著他的胳膊往山下走去,“馬上就要入冬了,也沒有多少藥草可摘,該想些別的法子了。”
說著見少年眼底暗了下來,好笑著拍了拍他的腦袋,打趣道:“注意腳下,想什麼呢?這些你都不用管,小孩兒就該有小孩兒的樣子,閑操什麼大人的心。”
葉長璃立刻瞪大了眼,不服氣地道:“我已經很大了!”
“那就大孩子……”
“你……啊,蛇!”
話音未落,身側的蘇湘已經一躍而起,身形迅如閃電奔雷,刀鋒劈開疾風從眼前閃過,“噗”的一聲,精準筆直地插進了蛇的七寸。
那條蛇不小,有人的手腕粗細,青色的鱗片上還帶著些暗黑色的紋路,被一刀插進七寸後並沒有立時斃命,蛇口大張,吐出猩紅的芯子,身子盤旋扭曲著掙紮了一會兒,才漸漸斷了氣。
蘇湘有點驚喜,這下子起碼晚餐有著落了啊,她跨步越過去,拔下短刀,然後將青蛇提起來,朝著葉長璃晃了兩下,笑眯眯地道:“回家給你做蛇羹。”
葉長璃早就嚇傻了,眼看著蘇湘大咧咧地將死蛇往藥簍了一扔,他立刻尖叫一聲,兔子一樣蹦起來跳到了一邊去,離著蘇湘遠遠的,眼神裏又是崇拜又是驚懼:“我才不吃,你留著自己吃吧。”
那樣子惹得蘇湘哈哈大笑。
兩人連說帶笑地回了家,剛進家門,就看見自家窗子下掛著塊肉質鮮美的豬肉,葉長璃還沒反應過來,蘇湘已經縱身躥上牆頭,開心地朝牆壁那邊招了招手:“沈流白!”
沈流白正躺在自己院子的藤椅上,懶洋洋地曬太陽,聞言撩了撩眼皮子,半闔著眼簾“哦”了一聲,蘇湘不以為意,攀在牆頭上熱情招呼道:“你回來啦?正好我們今天打了一條蛇,晚上一起吃飯吧。”
他們消失多日的鄰居終於回來了,而且還順手給他們帶了一塊肉,可是看著蘇湘興致勃勃的樣子,葉長璃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聞言踢了蘇湘放在地上的藥簍一腳,不滿地小聲嘀咕:“人家才不會來。”
誰知沈流白輕浮的唇角突然一提,眼簾一掀,一個“哦”字還沒說完,人就已經從蘇湘頭頂飛過,穩穩地落在了她家院內,眼底笑意盎然,正對上葉長璃錯愕的雙眼。
葉長璃抿了抿唇,一把抱起地上的藥簍往屋內走去,哼了一聲:“會飛了不起麼?”
“小孩子,不懂事,別介意。”蘇湘有些尷尬地朝沈流白笑了笑,從牆頭滑下來,順手取了掛在窗下的豬肉,“快進屋吧,今晚來嚐嚐我的手藝。”
蘇湘的手藝實在不怎麼樣,但是往常葉長璃給麵子啊,隻要是她做的,葉長璃總會彎著眼睛說好,這也造成了蘇湘的盲目自信,以為自己做什麼都是好的,但沈流白在外行走多年,眼力還是有的,隻是打眼一掃,就皺起了長長的眉毛,他將蘇湘趕離灶台,自己接手處理起來,蘇湘便在旁邊給他打下手,沈流白瞟了背對著他蹲在地上生悶氣的葉長璃一眼,嘴裏戲謔道:“小孩兒,你不來學兩手嗎,難道以後還要你家妻主做給你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