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為被,以地為床,一輪殘月靜靜地掛在天邊,曉風拂麵而過,夏日的炎熱漸漸退去,竟覺出了幾絲涼意。
葉長璃坐在帳篷邊上,斬雪偽裝成一副蠢萌的樣子,暖暖地靠在腿邊,伸出舌頭舔了舔葉長璃的指尖,他仰頭望著天上如棋的星子,發了很久的呆,夏子珊掀起另一個帳篷,從裏麵走了出來:“英琦。”
葉長璃竟一時沒反應過來,滯了滯才扭頭“嗯”了一聲:“怎麼?”
“還有幾日,我們便抵達京都了,城內還有不少我們的兄弟姐妹。”夏子珊信步走過來,一撩袍角在他身側坐下,“到時候為了方便入城,我們會分成幾個小隊,一部分隱藏在城外,一部分混在人群當中入城,跟她們彙合,夏蓮那邊也會幫我們做掩護。”
聽到夏蓮的名字,葉長璃的睫毛動了動,但也沒說什麼,隻是道:“那些水怪怎麼應付?”
京都地勢特殊,周圍有一條寬闊的護城河,自從知道那些水怪是二皇女夏青搞的鬼後,眾人就不再敢小覷,若是戰事一起,他們少不得還得有幾場水戰要打。
“水怪再厲害,也是有心人手掌心的工具罷了,別人能控製,我們便也能。”夏子珊還記得葉長璃提到那日顧焉發出的腔調古怪的曲子之事,該是調動水怪的一種方法,她抬手想拍拍葉長璃的肩頭,卻被對方不著痕跡的閃開了,她收回手,眸光晦暗不明,片刻後突然笑了笑,“那些歩卒該都睡了,你若想她,為何不去看看。”
一路山高水遠,長途跋涉,就連他們這些有馬的人都十分疲憊不堪,對單靠雙腿奔跑的人來說有多糟,葉長璃不是想不到,手指不由得緊了緊。
心疼嗎?應該是吧,每當聽說有人掉隊了,有人受傷了,他的心尖總是不受控製地繃緊,仿佛有人在這顆心上穿了根線,這輩子無論他走的有多遠,隻要線頭那邊的人輕輕一扯,他就疼得抽縮,可是沒辦法,這根線他斷不掉,也舍不得斷。
這次葉長璃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後沙啞地開口:“夜深了,明日還要趕路,早些歇息吧。”
說完便起身回了營帳,然後在一片黑暗中,用手緊緊地捂住了胸口,那裏,藏著一枚一捏就碎的草指環。
他有時候也覺得是自己矯情了,好不容易再相見,為什麼不好好在一起呢?可有時候又很是心灰,他看不透她,一直都看不透她。
他在想心事的時候,蘇湘也在翻來覆去地滾,地上的草屑紮在身上有些癢,好久沒洗澡了啊。
“你說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兒?”蘇湘在一片寂靜中默默地問係統,“照這樣下去,即使將來天下大事定了,他也不會跟我走啊,怎麼辦?”
問題似乎,有些嚴重啊。
係統沒理會她的聒噪,蘇湘翻了一會兒,突然翻身而起,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無奈地歎氣,算了,要不就實話實說好了,就說自己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信呢……盡人事,聽天命吧。
如此這般想著,卸下了心中的大石,這次很快就睡著了,迷迷糊糊中她恍然想到,這會不會就是遊戲讓她明白的事呢,愛情中隻靠你愛我,我愛你是不夠的,還有必要的坦誠和信任,嘖,矯情的係統。
次日四方晴朗,天高雲闊,暖風習習,蘇湘心情好,連帶著腳步也輕快起來,她從隊伍末尾一路朝遙遠的前方趕去,路上偶然遇到體力不支的,還會愉快地伸手扶一把。
隊伍裏有人朝她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嘿,你瞎跑什麼呢?”
蘇湘笑嘻嘻地邊跑邊朝她招手:“我家小相公在前頭呢,這兩天生我的氣,我得去哄哄他。”
憑著蘇湘的腳程,還不至於每日吊車尾,她不過是心裏有事,知道追上去了也沒什麼用,此刻心裏想明白了,要追上去也是遲早的事。
隊伍裏的人聞言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她們是知道隊伍裏有男人的,但是大多在隊伍前端的騎兵裏,有人不禁羨慕道:“那你是得好好哄!媽的,老娘的小相公還在老家等著我回去呢,可能多少年都見不著一回,你竟然還跟他吵架?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就是就是!”立刻有人起了哄,漫長的行程讓每個人心裏和身上都非常疲倦,難得有點有趣的事,當即便熱熱鬧鬧地討論了起來,“話說,男子的小手摸上去怎麼樣啊?是不是又軟又嫩的?”
“我的天,你都這麼大把年紀還沒娶相公呢?”
“誰年紀大了!”那人當即不甘地抹了一把臉,“我這是曬得好麼,我年輕著……”
“轟——轟轟——轟轟轟——”
說話的人話還沒說完,整個人猝然變成碎末崩得四散飛去,晨間尚在沉睡的山穀被陡然間巨大的聲響震醒,整個地麵都顫動起來,在眾人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的時候,炮彈已經接二連三地轟炸過來,士兵們被炸得人仰馬翻,地麵上騰起團團濃煙,火星子落在幹燥的樹葉草木上,很快便以燎原之勢燃燒起來,原本齊整的隊伍出現了幾個豁口,瞬間混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