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一切如常,蘇湘正繞在楚崢身邊做最後的努力,哦,對了,今日的楚崢又變了,眉眼清淩淩地掛著一層霜,對於眼前的蘇湘視若無睹,正拿著一份小手工在研究。
蘇湘簡直心急如焚:“拜托你不要在這個時候鬧脾氣了行不行?楚崢,你聽我說……”
“哐”的一聲巨響打斷了她要說的話,不知是哪個病人突然發起狂來,一把將厚重的桌子掀翻,在地麵上砸出沉悶的聲響,那人猛地將另一個人撲倒在地,輪著拳頭就開始砸:“你他媽再說一遍,誰被拋棄了?!”
另一個聲音顫抖著微弱道:“不,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總是在背後嘲諷我沒人要!我要殺了你!”
“啊!要殺人啦——”
“哇,快躲開快躲開。”
“媽的,你踩到我的腳了,道歉!”
“你的腳特麼是紙紮的啊,踩一下能壞?我還就要踩了……”
沉悶無聊的日常生活裏,稍微有點不尋常的事情都會被十倍百倍地擴大開來,圍觀的人不乏有幸災樂禍往上添火星子的,也有人精力過剩,旺盛的精力總要找些事情發泄出來,局麵刹時混亂起來。
然後不知是誰起的頭,竟開始大批的人群往活動室外跑去,蘇湘被蜂擁的人群擠得踉踉蹌蹌,下意識一把抓住了楚崢的衣衫下擺,任人推拉擠撞也不鬆開,楚崢抬手替她擋了下人,下一瞬立刻推著她的肩膀往阿興的方向一帶,壓低嗓音道:“從現在開始,你們都跟緊郝帥,他到哪裏你們就跟到哪裏。”
“什麼?”蘇湘猛地抬頭去搜尋郝帥的影子,那一頭紮眼飄揚的亞麻色自來卷此刻卻極其低調地淹沒在了人群之中,阿興的手指有些顫,“他剛剛出了活動室了,阿崢哥,怎,怎麼了?”
“他要走了。”楚崢道,“如果你們想要逃出去,就要跟緊了。”
“怎麼會,不是晚上才……”阿興的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被推搡著往外擠去了,醫護人員怒吼的聲音幾乎喊劈了嗓子,但是這次沒有人停下腳步,反而更加興奮地衝出了活動區,穿過長長的走廊,直奔大門的出口而去,因為有人尖銳地高喊了一聲,“鐵門撞破了!”
鐵門撞破了?還有什麼比這更振奮人心的消息嗎?理智早已在長期的壓抑下崩斷,人群歡呼著像海嘯一般朝外撲去。
胸口劇烈地跳動起來,如果楚崢說的是真的,那麼郝帥現在,是要逃了?可明明還不到約定的時間。可如果,他們隻是他手中逃跑的工具呢?他也許從最初就沒有真正打算帶他們這些累贅走。
腦中一片紛雜,蘇湘還在愣神的時候,已經跟阿興一起被楚崢拽了大步朝外跑去,在所有人都往同一個方向整齊劃一的奔跑時,其實停在原地才是最紮眼最另類的。
幾個人穿過長長的走廊,醫務室和護工室斜對麵門禁嚴格的大鐵門確實破了,確切的說,是不知道被哪個發狂的病人徒手掰斷了欄杆,然後在無數人瘋狂而劇烈的撞擊下轟然倒下。
“噢——”
蘇湘的眼睛在人群裏掃過,飛快地找到了要找的人,跟大多數人的瘋跑不同,郝帥走的角落非常隱蔽低調,而且,也不是他們之前約定好的地點,她來不及多想,立刻拉著阿興的手跟了上去,臨走之前最後問了一遍楚崢:“你跟我們一起走嗎?”
楚崢道:“萬一被抓,不要反抗,就說什麼都不知道。”
這就是拒絕了,蘇湘失望地垂下眼,下一刻朝阿興低喝一聲:“跟上。”
幾乎所有人都在奔跑,醫護人員已經打了電話帶人過來抓他們,郝帥頭也沒回地朝前奔去,他身子靈巧地躍過地麵上的重重障礙,一直到某處高牆之下,他抓住從牆頭垂下的繩子,一個縱身躍了上去,牆頭上有尖銳的鐵刺,他滿手是血,可是吭都未吭一聲,用力掰住鏽跡斑斑的鐵絲網,那裏顯然提前遭到了一定程度的損壞,但是還不足以讓一個成年男子鑽出去,他手臂上條條青筋暴起,周身的線條都似乎帶上了棱角。
“你是誰,快下來!”
已經有人發現了這裏,帶著鐵棒遠遠地大步跑來,蘇湘跟阿興也到了,他們身後還跟著大批的病人,蘇湘推了阿興一把:“踩著我的肩膀,快上!”
阿興遲疑道:“可,可是你……”
鐵絲網終於被郝帥撕開了一個大口子,尖銳的鐵絲在他臉上劃出一道血痕,他連擦都沒擦,低頭朝蘇湘厲聲道:“蘇湘,上來!”
蘇湘沒看他,已經半蹲下了身子,急促地催促著阿興:“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上!”
阿興咬了咬牙,一手抓起繩子,雙腿顫巍巍地踩上了蘇湘的肩頭,他力氣弱小,單憑自己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翻出去,可是在他腳底踩上蘇湘肩頭的時候,繩子的那端卻突然一鬆,他猝不及防地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