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站在村口,靜靜的等著黑夜的到來。從沒有如此迫切的期待過一樣東西。黑夜。黑夜到來的時候是不是所有的喧囂都沉寂了?所有的苦痛都終結了呢?黑夜的神靈自會安撫那無數的受傷的心靈,給他們以美夢,讓所有的希望在夢裏變作現實。夢裏乾坤,夢中現實。
但黑夜同樣也可能是災難的開始。噩夢總會忽然的到來。沒有預兆,就這麼漫不經心的掩近,伸出魔爪,肆無忌憚的蹂躪本已經身心皆疲的人。柳樹站著,感慨良多。
忽然的他聽到了語聲,似乎是男女,感覺這樣站著不妥,悄悄的隱到了樹後麵。村子對著的是一個小樹林。剛隱後,眼前就有一個黑影掠過,看樣貌,依稀相識。他似乎還抱著一個人,那人兀自掙紮出聲,聲音聽來也有些熟悉。柳樹卻不以為意。也許是村裏的人,剛就有不少人跟他招呼了,聲音自然就有些熟悉了。
又站了一會,想及她,不知她睡醒了沒有。這一想,頓時哎呀出聲,可真是糟糕,剛才那個人,隱隱就有些象那文士。而手裏抱著的,不會是她吧?他這樣想起,心膽俱喪,飛奔著進入村子,到了郎中家,急著,卻不知她叫什麼名字。為尋得安慰,卻輕輕的問了郎中,她醒了沒?
郎中喝了一口茶道,應該沒有,沒見她起來。我們也沒去打擾,又招呼他吃飯。柳樹哪有心情,急衝衝的去探視她了。到了那房中,燃燈來看,哪裏還有人影。頓時大放悲聲。郎中一家急急的擠了進來,看了,也是麵色大變。她,竟忽然的不見了。郎中老到,看了看窗子,有些微的泥,是有人從窗戶進來的。不由得長歎一聲,老淚縱橫,這事情,可怎麼向花家交代?柳樹已是木木的了。過了一會,才動作。在剛才她睡的地方翻找著,希望能找到什麼留言之類。卻沒有。正失望,忽然見桌子下麵露出一紅絲絛,拉了出來,是一塊玉佩,可能就是她遺失的吧。看著玉佩,柳樹的淚流了下來,流了一會,終於咬牙,衝了出去。
不久卻又返回,問了郎中,她叫什麼名字?
郎中有些莫名,卻還是說了,花蝶影。
柳樹聽了之後,又疾奔而出,向村口那個方向追去。到了村口,覺得人海茫茫,不知向何處去尋?而且即便是找到了也莫可奈何,那文士的武功十分厲害,而自己卻連簡單的招式也不會。這可如何是好。手裏拿著那玉佩,不由得呆了。奈何?奈何?你在哪啊,你在哪裏?清風過境,一片肅靜。
柳樹抬步要走,迎麵忽然飄來一張紙條,柳樹一手抓住。展開來看,滿臉驚異,紙條上居然寫著——
蝶去無恙,也許另有機緣,去病解難。子不必掛念,如欲謀求一麵,須勤練武藝,發憤圖強。江湖亂象已生,問情何處難知,當慎重。再慎重。
滿頭霧水,但總歸是安慰,就象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柳樹狠狠的握住了紙條,恨不能吞進肚中。但這寫紙條的人又是誰呢?為什麼給我這紙條,江湖亂象已生,這與我有什麼關係,我現在隻是一小孩子罷了,怎麼管得了那麼多事情。救蝶要緊,但紙條上寫著,欲見蝶須練武藝,這倒是不錯的。隻是這武藝又向何人去學。柳樹站著,茫然不知所措。最後決定,到少林一行。天下的武功還算是少林比較正統。且去那做名弟子吧。
正要行,可也奇怪,眼前竟出現了一名老僧。短須花白,麵目慈善。見了柳樹,二話不說,先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柳樹下意識也回了一聲,阿彌陀佛。
老和尚笑說,施主頗有慧根,我特來點化於你。柳樹翻翻白眼,有些不高興,有慧根的大抵是和尚,他可不想一卷青書,一盞孤燈抑鬱終老。
老和尚似是看破他內心一般,微微一笑。柳樹倒不好意思了,吐了吐舌頭。
老和尚說道,你可知天下形勢?
柳樹說,不知。耳朵早已經豎了起來,想聽形形勢是假,找個高人拜師學藝是真。
老和尚又宣了一聲佛號,施主莫要心焦,關心則亂,任何事情都不可恣意而為,且不聞佛語裏有因果一說,舉凡事情,總有因有果。還要再說,卻被柳樹打斷。
柳樹說道,我懂你的意思,就是種什麼瓜,結什麼果。
老和尚微笑,然也。
柳樹也笑,心想,要是和尚都這麼羅嗦的話,那我定然是不去少林寺的。
老和尚又是微微一笑,說道,也罷,就與你說說天下大勢。你可識天下高手?
柳樹搖頭,那我可不知道,我隻是一初入江湖的小子,如今連江湖的邊都沒觸摸到一下。
老和尚說,其實你入江湖久矣,江湖無形,隻在其心。
柳樹頭大,想這和尚隻是羅嗦,為了使他盡快的說下去,笑道,這我知道,且往下說吧。
和尚有些無奈,頗有些意猶未盡,但卻不得不繼續往下說去。道,所謂高手,必然外修內練,最後自成一家,可不是二三流人物可比的。天下出高手的門派不外乎武當,少林這兩派。其餘各門派,已經式微,苦苦支撐,雖同列武林大派,但實力是不足以與這兩派並論的。
柳樹隻看著他笑,這老和尚還懂得推銷自己門派,總之少林我是不去的,任你說的天花亂墜,我也決計不理,看你能奈我何?就沒打斷他的說話。
和尚見他不怎麼在意,話鋒一轉,又說道,但是其他門派也出高手。這是概況。決定高手是萬難在這些門派中誕生的。因為門派規格甚嚴明,不適合人自修獨練,而真正的高手要有自己的領悟。
柳樹想道,你總算說了幾句不廢的話。
老和尚繼續道,武林浩瀚,高手何其之多,許多風塵俠隱避世久矣,但猶有些人繼續活躍在江湖之中。這些人歸納一下,可以分為一劍二刀三才四奇。這說法隻是按照他們的武功來說的,與他們的人品無關。
柳樹想,這也是,不然高手全是正道中人,那麼邪派人士還能有什麼作為,那麼江湖也將是了無生趣了。
和尚說,一劍如虹心不死,但得酒醉斬情絲。說的是那掃葉劍掃葉閑人。此人年輕時風liu倜儻,留了情債無數。後來看破,自去掃葉。創得掃葉劍法,那時武功才是大成。
柳樹心裏一酸,談到情字,就不自覺的想到那隻不知蹤影的蝶。怎麼不令人神傷。
老和尚冷眼看著,心裏道,你這小子,也是情債無數,看你如何處置了。又道,那二刀是回夢刀白玉京與不限刀冼拿。這兩人刀法都是另走蹊徑,與武林相傳的刀法俱不相同,不可小瞧。
柳樹連連點頭,心裏湧起無比的快意,想自己將來也要練成絕世武功。也要象他們一樣,江湖留名,任後輩談笑戲說,這樣才不辜負男兒壯誌。
老和尚似瞧破他內心一般,又泛起微微笑意。
柳樹臉色一紅,忙拿話掩飾道,我可什麼也沒想,你倒是繼續說呀。
老和尚說,三才,則是天才劍餘葉兒,地才刀司相折,人才袖天邪魔女三人,其中以餘葉兒的武功稍高,司相折次之,而天邪魔女雖然功力較弱,但年紀很輕,據說隻二十許,前途不可限量,這也讓人頭疼的很。
原來這天邪魔女果然有些魔性,一言不合,就會動了殺念,置人於死地,而且她輕功卓絕,江湖無形,著實不好對付。也難怪老和尚麵泛難色了。
柳樹好奇,不由問道,怎麼個頭疼法?能疼痛的在地上打滾麼?柳樹見到的最厲害的頭疼便是如此,當下不由自主的說了出來。老和尚一樂。說道,不說她了。
柳樹不喜,但想到還有武林故典可聽,不由得振奮精神。
老和尚說,這四奇指的是毒書生宮子修,俠道士風亦葉,惡和尚唐古拉,隱乞丐愛五爺。其中毒書生功力甚高,說完,拿眼看了柳樹一眼,這人你是見過的。
柳樹茫然,不覺出聲,我怎麼見過?我才是剛入江湖……剛說一點,不由打住,想起和尚剛才跟他說的入江湖遲早一語,怕和尚又加聒噪。
和尚看在眼裏,就有些鬱悶了,心想道,我說那麼可都是為你,哪裏是我生性聒噪了。你這孩子不知好歹,將來還要為我惹多少麻煩。罷罷……
和尚沉思一會,續道,你自然是見過的,那個中年文士,就是大名鼎鼎的毒書生宮子修,日後見了要小心一點為好。柳樹心裏一涼,想,怎麼蝶被這奇人擄掠了去,這下就更沒指望了。想了一會,又自振奮,我還怕他不成?隻要你勤練武藝,還怕什麼。心裏就稍定下來。
和尚又說,其餘三奇為人還可,隻是惡和尚唐古拉在正邪之間,你可不能惹惱了他。柳樹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和尚暗暗納罕,滿通鋪霧水,不知他所笑為何。
柳樹更是前俯後仰,道,你可便是那惡和尚麼?
老和尚苦笑一聲,摸摸光頭,暗忖道,我看上去象惡人麼?
小柳也絕自己出言無撞,忙扯了開去,這些人就是江湖中的高手總和了麼?
老和尚微微笑道,自然不是,還有一些世外之人,雖人不在江湖,名卻是傳開的,黃山枯木老人,天之涯劍客無名,地之角高人止止樓主,梅花莊莊主一梅居士。等等,俱是高人。說罷一歎。
柳樹奇道,老和尚也為何歎氣?哦,我懂了,莫非是您老一大把年紀了,功夫卻學的不好,因為覺得羞愧,這才歎氣,無妨,您再加勤練就是。
老和尚被他說的哭笑不得,忙又喧了一聲佛號。道,小友此言茶矣。
柳樹又道,這麼說,老和尚你是很有名氣的羅,說來聽聽,我也可以拿出去哄人。柳樹自幼獨居,不怎麼和人玩耍,今日見這老和尚,頗有親切之感,不由得調皮起來,多說幾句。
老和尚見他天真未泯,也在心裏暗自高興。話卻不能與他多說,趕緊牽遠話題,道,小友想知道我為何歎氣麼?要是想知道的話可不要饒舌。
柳樹這才把心思放了回來,想他歎氣必有緣由,說不定又能說出什麼有趣的事情,不由得連連點頭。老和尚微笑道,點一兩次也便行了。多點無益。柳樹才停了下來。
老和尚卻又麵現愁容,道,江湖上原也有幾對武藝高強的神仙眷侶,隻不知此時是否還在人世,說來這也是武林一大劫難,怎不令人歎息。說著不由又是一聲佛號。
柳樹笑道,莫非他們這幾年都得了急症,相繼去世了?或者是歸隱而去?
老和尚麵色一變,怒斥道,不許胡說。說完又覺得自己語聲過於淩厲,軟下來道,小孩兒家可不能口無遮攔,那些前輩你小孩兒不能信口胡說。
柳樹也覺得說法有些不妥,黯然的低下頭來。
老和尚卻陷入沉思。這兩人就頓時無話了。
風輕微的吹過,月光輕巧的投下自己的影子,樹動了動,眼前就似乎旋轉起來了,柳樹有些害怕,怕寂寞,就又開口說道,那他們究竟怎樣了呢?
老和尚睜開眼睛,說道,這事待我以後跟你說,時機未到,不可說也。你還是去拜師吧。言罷,居然要走的樣子。柳樹忙叫道,可是我到哪拜師啊。
老和尚笑道,虧你有心了,我且點化於你,手微振,一黑影迎麵而來,柳樹一驚,正要閉過,卻見是一紙張,到得麵前,急勢忽止,被他輕飄飄的拿到手裏。
展開一看,紙上寥寥數字,寫的是:
九難成正果,
華盡方可休。
絕世無高手,
頂上知緣由。
柳樹識字,也甚聰慧,卻參悟不透語中真意,一時就呆呆的站住了。究竟是什麼意思,什麼意思?翻來覆去的看,終於無果。又讀了幾遍,依舊茫然,就有些心灰意冷了。
負氣要撕了紙,想終究不妥,卻無意間把紙疊了起來,這一看,眉頭頓見喜色,連連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當下發足疾奔。一路前行。
九華山位於皖南,臨長江,眺黃山,倚太平,接池陽,雄奇靈秀,王安石稱其“楚越千萬山,雄奇此山兼。”而此山原名本是九子山,後李白乘興而來,即景生情,作詩曰:“妙有分二氣,靈山開九華。”這才易名為九華山,名揚四海,聲傳南北。這日山下來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