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流走,而我始終停留在那一天的夕陽之中,覺得他,從不曾離去。
當半空中的光,完全消逝的時候,他終於又站在了那裏。
離我近了些。
他渾身是血,也不知是血海中所染紅的,還是他所流下的。
如來也盤膝而坐,渾身是血,不知是否傷得嚴重。
他依然在走向我,一步一步,很穩很慢。
時間被無限地拉長,仿佛比一個世紀還久。
他終於走到了我的麵前,緩緩地從懷裏掏出那個叫做源的盒子。
“小水,如果你隻是小水,你還會恨我嗎?”
我原本該哭,可是卻笑了出來。
我原本有千言萬語,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原本要跑過去,緊緊地抱住他,可此時,卻含了淚,輕輕地笑著搖了搖頭。
“我從來就沒有恨過你,不論我是誰,從來就沒有恨過你……”
幹淨的明亮的笑容,如同世間最純淨的寶石一般,在他臉上綻放開來。他轉過身去,對著眾神,高高舉著那個叫源的盒子。
那個盒子便發出強烈的白光,白光射到血海之上,血海迅速地幹枯,在一片荒蕪中,長出綠草。
白光射到神的身上,那些神器迅速地消逝,最後化成灰燼。
白光射到佛的身上,佛那光潔的臉上開始出現皺紋。
白光射到妖的身上,奇形怪狀的妖開始恢複它原先的樣子,或是一株梅花,或是一匹駿馬。
白光射到魔的身上,魔殲始迅速地蒼老。
就在這刹那,他回過頭,朝我露出了一個笑容。
“小水,我送你回到那個沒有神的世界,你高興嗎?”
我忽然明白了什麼,衝到那片白光之中,朝他大喊:“那你呢?你也會消失嗎?”
然而,我被那片白光照耀,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慢慢模糊,我想用力地抓住他,卻什麼也抓不住。
“你是不是也會死?我們是不是會死在一起?”
我大聲地問,卻沒有人回答。
若我從此死掉,那麼他,我和他終究是死在一起的吧?
生不能同時,死,大概可以同穴吧。
若能同穴,也是好的。
白光終於消失,黑暗中,聽見他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你,要活下去……”
我不想死,我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緊緊地抱住他,都沒有來得及告訴他我對他的思念,甚至,都不曾看見他最後的影子。
不,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我想和他,快快樂樂地活到老,一起哼著不成曲調的歌,一起啃一顆水嫩多汁的桃子,一起……
心中覺得滿足又悲傷,可淚,卻不停地滑落,不停地滑落。
又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黑暗中,四周都是他的影子。
我用力地抓,卻怎麼也抓不住。
我想睜開眼,卻怎麼也看不到。
我用力地大喊大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就是死嗎?
然而,這不是死。
因為,一陣熟悉的鈴聲將我從這黑暗中拉了出來。
我終於睜開了眼睛。
然後,我陷入了無邊的悲傷。
因為,我看見了周圍的一切。
柔軟的床,床頭的鬧鍾,床邊的衣服,還有,透過玻璃窗射進來的晨光。
我回到了我的世界!
摸摸枕頭,枕頭上冰涼一片,我努力地嗅著周圍的空氣,空氣中彌漫著床頭百合的香味,沒有一絲血腥。
難道?那一切的一切,都隻是一個夢?
我隻是在夢中,見到了他,愛上了他?
如果那隻是一個夢,為何這介夢如此的漫長,如此的逼真,讓我能夠清清楚楚地回憶起每一個細節?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圍著圍裙的中年婦女朝我大嚷:“小水!你個死丫頭,還不快點起床?上學要遲到了!”
看到久違的世界和母親,我卻沒有一絲絲的喜悅,隻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在不停地膨脹,然後脹得我的心滿滿的,讓心髒無法跳動,無法呼吸。
母親卻已不耐煩起來,走上前來用力地掀開我的被子:“還賴床,但凡你要有一點點誌氣,下次就該早點起床念書!”
哐當一聲,一串東西隨著被子被掀起落在了地上。
那是一串手鏈,金色的毛編成的鏈子,上麵穿了顆廉價的石頭。
石頭發出微微的藍色的光芒。
淚一下子湧了出來,那不是夢,那過去的一切,遇見他的一切,不是夢。
這是那個世界的東西,這串手鏈,都在證實那過往的一切曾經真的發生過。
淚一滴滴地滴到了地上,我哆嗦地撿起了那串手鏈,緊緊地握在手中。
他說,讓我活下去。我會一直活著等你,所以,你也不會死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