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向天笑了,搖搖頭,有些歎息。
思思是他的孩子,可是思思和他,從沒有過這麼愜意的相處,思思會撒嬌,但是都是為了讓他滿足她的要求,比如衣服、鞋子、首飾、開派對等等。
他們父女從來不會嬉笑,不會打鬧,更不會有默契的做某件都想去做的事。
假如剛才孩子遇到的是思思,她一定會不耐煩的驅逐,而不是像安然那樣,認真的聽完,給予真誠的讚賞與鼓勵。所以,他對眼前這個丫頭的好感,已經隨著相處機會的增多,而愈發多了起來。
“我要三個冰淇淋……這個、這個……還有那個,好的,多少錢?”安然指著冷櫃裏的冰淇淋,一邊問,一邊毫不客氣的去打開寧向天的錢包。
“二十四。”店員將冰淇淋給她裝起來,回答。
安然打開錢包去掏錢,店員找了零錢,她又塞了回去。錢包的夾層鼓鼓的,似乎有什麼東西,安然偷笑,不會是大額的錢在裏麵吧?真該給他全花光了。
拎著冰淇淋袋子往前走,遠遠的就看到江北已經回來了,正坐在長椅上,手比劃著,和寧向天在探討什麼問題。
安然一邊走,一邊拉開他夾層的拉鏈,偷偷看了一眼。
風呼呼的從耳邊吹過,時光在刹那間定格,冰淇淋袋子和錢包一起,從她手中滑落,散了、亂了……
錢掉了出來,被風吹起,有幾張真的吹遠了,有幾張被幾個孩子笑著跑過去撿回來,卻又懂事的塞回了她手中,她呆呆的接過來,久久不能回神。
有老太太將她的冰淇淋和錢包撿了起來,試探著問:“姑娘,你沒事吧?”
安然木然的接過來,一向禮貌的她,居然連謝謝都忘了說。她握著錢包的手在發抖,不,是全身都在發抖。
天……天津?不,不是!寧向天……寧向天!
不要告訴她,大小一樣的半張照片隻是巧合;不要告訴她,背景一樣的照片隻是巧合;不要告訴她,年輕版的寧向天手中握著小小的手,伸過來的角度和姿勢,和母親的照片裏吻合也是巧合;
更不要告訴她,照片背後的角落裏寫著的“輕晚惠存”同樣是巧合!
安然提著袋子和錢包,呆呆的往前走,走了沒幾步,就一步也邁不動了,她緩緩蹲下身,抱著胳膊,伏在膝頭,低聲抽泣。
媽,為什麼您愛過的人是他?為什麼您念念不忘的人是他?您可知道,他現在事業有成,呼風喚雨?您可知道,他嬌妻愛女,無限風光?
您可知道,他生活的多麼愜意?他可能早就不記得您了,他也不知道有個我吧?如果他在乎,當初為什麼要拋棄您,讓您受這麼多的苦?如果他在乎您,為什麼這麼多年對您不聞不問?
一定是因為他現在的女人,現在的妻子?喜新厭舊,是男人的通病,是男人的劣根性。他辜負了您,您居然還為他牽掛,為他而影響了自己的家庭,為他而葬送了自己的幸福?
媽,他不配!他一點點都不配!我一定不是他的孩子,一定不是!我不要做他的孩子,我覺得那是恥辱,恥辱!
可是媽,我該怎麼辦?現在我該怎麼麵對他?我不要做他的孩子,我不要…我恨他,恨他!
“安然……安然……”身邊傳來江北輕聲的呼喚,安然不肯抬頭,她不敢讓他看到她滿臉的淚水,她不要讓人知道她不堪的身世,不要!請讓她保留最後一點點尊嚴,讓她保留一點點她的小倔強。
“安然,你怎麼了?怎麼哭了呢?”江北急了,想要喚她抬起頭,她卻不肯,從小聲的抽泣,變成了嗚咽,像是刻意的壓製,卻又壓製不住。
“安然,抬起頭來,乖丫頭,來,抬起頭看著我……”江北顯然有些慌亂,挪到她對麵蹲下,雙手強硬的捧起她的臉,她掙紮,卻又掙紮不開,便被江北強硬托起了下巴。
在她抬起頭的那一瞬間,他的心都要碎了。他最看不得她的淚眼,看見一次,心便會痛一次。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他當初就會堅持去追求她了,哪怕她是朋友的最愛的女人。
“乖,別哭了……咱不傷心……告訴我怎麼了,讓我來幫你,好不好?”江北蹲在她對麵,雙手捧起她的臉,用指腹為她輕輕拭去奪眶而出的眼淚,動作輕柔的像微風,想要吹幹她的淚,卻又怕傷了她。
他的眼底有無法掩飾的心疼,是這一刻慌亂到崩潰的安然無法仔細去體會的,她隻知道她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她寧願她一輩子都找不到那個男人,也不願意接受寧向天是那個男人的事實。
她對寧向天的印象,才剛剛轉好,她和他以後還會因為顧微涼和江北,而有很多很多的交集,她逃都逃不了。怎麼辦?怎麼辦?
“好了,安然,咱不哭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讓我來幫你,好不好?安然,別哭了,求你別哭……”
江北的聲音溫柔極了,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這麼溫柔的對待過任何一個人,哪怕是他曾經有過的情人,也不曾。
他不是一個好男人,可是心,總是為她而軟化,這是為什麼?
安然睜著通紅的眸子,圓圓的、晶亮的,眼淚在眼眶裏不停的打轉,盈滿了,好久好久才滾落下來,這樣的她,真讓他無法控製自己,想也不想就伸出手臂,緊緊抱住了她。
這不是帶著欲望的擁抱,更像是友情的安慰,想要她停止哭泣,想要她說出她的苦惱,可是,他這樣溫柔貼心的動作,他寬闊的肩膀,卻讓安然像是找到了倚靠,頃刻之間淚如雨下,止都止不住。
她痛哭失聲,伏在他的肩頭,這種依賴無關情愛,隻是她很迷茫,很累,很怕,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需要安慰。
“安然,到底怎麼了?快告訴我,讓我來幫你……”江北都急出汗來了。
安然伏在他的肩頭,想要推開他,卻失去了力氣,淚眼朦朧中,恍惚看到坐在長椅上等候的寧向天狐疑的看了過來,然後站起身,一步步走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