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恒山已經很久沒發過這麼大火了,這次劉旭東是真把他給惹急了。
別的暫且不說,王恒山這輩子都記得當初他跟吳玉田提出把劉旭東扶正的要求以後吳玉田那種猶豫的眼神,他從這種眼神裏看出吳玉田對劉旭東的不信任,王恒山一輩子沒求過人,但為了劉旭東,他跟吳玉田說了很多好話,最後吳玉田雖然點了頭,但王恒山心裏卻非常不痛快,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被關了這麼久,或許王恒山還能坦然一些,但事情就是這樣,一個人可悲到了一定程度,再去求別人幫忙,那種拒絕,根本就承受不起。
如果說掉個麵子王恒山還能忍受的話,那麼換一個角度來說,王恒山這輩子還能指望誰?劉旭東固然跟他沒有血緣關係,他為的就是能把劉旭東照顧好,讓他記住自己的恩情,但凡以後有個用人的地方,那樣指使起來心裏也有底氣,他不止一次的把這種思想灌輸給妻子,所以妻子對劉旭東才百般熱情,要說人沒有私心那是假的,可費了這麼大的勁,這人情竟然沒送出去,王恒山感到自己很可悲,甚至覺得可笑,他活了半輩子,還是頭一次有這種感覺,這個事他忍受不了!
而更可悲的則是劉旭東這個王八蛋竟然背著自己跟吳玉田說了,這話可不是隨便說說的,正如徐強所說,如果不是劉旭東,而是別人,恐怕縣裏早就出文把他這個局長給撤了,這種思想豈能存在?即便是硬生生的讓他幹下去,在縣委書記那裏也留下了陰影,心裏不相幹,就算坐在那個位子上還能幹出什麼成績來?吳玉田甚至不用刻意的去找理由,也能輕而易舉的把他給撤下來。
王恒山不得不生氣,或者說這口氣不發出來,能把他給憋死。
嶽母聽到有動靜,趕緊從廚房裏跑了出來。
“哎呀呀,我說你是不是吃錯藥了,幹嘛跟孩子發這麼大脾氣?旭東大老遠來了,你就不能好好跟他談麼?”
王恒山瞪了妻子一眼,狠狠的說:“做你的飯去,少插嘴!”
妻子知道他惹不起,心生憐憫的看了一眼劉旭東,歎了一口氣又回到了廚房。
劉旭東也是第一次見王恒山發火,這個以前在自己麵前隻有官威的縣長,今天竟然跟自己拍了桌子,劉旭東嚇了一跳。
如果王恒山不是劉旭東的嶽父,劉旭東可能還敢頂撞兩句,反正不幹了,怕個屁,但怎麼說他也是王冰的父親,孩子的姥爺,除去尊老愛幼這種道德層麵上的尊重不說,劉旭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跟王恒山瞪眼的。
他趕緊起身低下頭,把腰一彎,說:“爸,您消消氣,這隻是我的想法,我……”
“你什麼你?啊?劉旭東,你太不知道好歹了,你不想幹了你跟誰商量了?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嶽父?你跟小冰結婚的時候你怎麼說的?現在小冰不在了,你就翅膀硬了對不對?我告訴你劉旭東,你要是不幹這個局長,咱這個親戚就斷了!”
王恒山真是氣激了,這種話從他這麼一個縣長的嘴裏說出來,也不顧掉架不掉架了,他現在看一眼劉旭東就來氣,想到自己已經去世的閨女,他就忍不住,本來是不想把王冰搬出來的,但王恒山也有脆弱的時候,甚至有時候比女人更加脆弱。
劉旭東也沒想到王恒山竟然能說出這種話,親戚斷了意味著什麼劉旭東很清楚,而斷了這個親,遭眾人唾棄的並不是王恒山,而是他劉旭東。
現在他沒工夫去分析王恒山到底為什麼發脾氣,隻是他不明白,一個破爛安監局長在王恒山眼裏就這麼重要,自己幹不幹這個局長,怎麼會跟斷親戚聯係到一起。
嶽母又忍不住了,第二次從廚房裏跑出來,作為一個女人,她害怕王恒山提到王冰,聽不得閨女這兩個字,而王恒山像瘋了一樣衝劉旭東亂吼,她也顧不得這麼多了,滿臉的眼淚站在王恒山跟前,嗷嗷哭個沒完。
“嗚……你,你還過不過了?這才剛消停了幾天?旭東來看看咱倆有什麼錯,旭東不想幹就不幹了,你幹嘛對孩子這個樣,你……我是沒法跟你過了我……嗚嗚嗚嗚。”
劉旭東一看,完了,這場麵他是吼不住了。
王恒山可能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過了,並沒有再訓斥妻子,一屁股坐下來,沉著臉不在說話。
劉旭東就是吼不住也得吼,他走到嶽母跟前,一手攬著嶽母的肩膀,一邊安慰她:“媽,你別難過,都是我的不好,我惹我爸生氣了,你別難過啊,保重身體最重要,媽,您別哭了!”
其實這話劉旭東也是說給王恒山聽的,側麵也算是跟王恒山道了個歉,即便這個道歉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可也比什麼都不說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