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哥,這些大戶人家就是講究多,都搬家了,還說什麼女兒家的閨房,我們不便進”,趙虎俯著身在打捆行李的牛二耳邊輕語,“那王總管怎麼能進?”
“小聲點,這是羊兄弟,又不是人家左氏兄妹說的,”牛二輕輕一側身,扭頭看了看趙虎,“王翎是太監,你和他比啥?”
“太監?哎喲…”趙虎稍一吃驚,又繼續說到,“我說的就是他羊林楓呀,自已在山上陪著兩姐妹黑聊,讓我們出力拿東西,卻連已經搬亂的家門都不讓進,這算什麼事呀這?”趙虎一臉不樂意的把手一攤,坐在了地上…
“他不讓進你就不進呀?”牛二詭笑著說到,“你想進就進,放心、沒事、去吧,這兒有我看著呢…”
“牛哥…你這…”
圓圓的山丘腳下,一片營帳已經空無一人,僅剩最後一排緊靠路邊的那頂帳篷門前的兩人,也正在匆匆打點著行裝。但那山丘頂上,那株巨大的柳樹之下,卻有一男兩女正在悠然閑談…
“…我家世居臨淄,祖上是齊國王族左、右公子中,左公子世家。泰始八年(公元272年)元月,姑母左棻被選入宮中成了武帝的貴人,家父舉家遷往洛陽,也就在那年裏,家父迎娶了洛陽翟家的小姐,也就是我的娘親…”
左芳手抱雙膝凝望著暮色中的軍營,原本憂鬱的臉上,也掛上了一絲淺淺的笑容,
“太安二年(公元303年),河間王司馬顒派部將張方進攻洛陽之時,我們被迫舉家移居冀州。元熙二年(305年)春夏兩季,父母雙雙亡故。那年,大哥左髦年方二十七,二哥左聰奇十七,我九歲,妹妹也才五歲…”
左芳那貌美如畫的臉上又隻剩下了幽幽的神色,
“同年,司馬騰派軍討伐匈奴人劉淵,大哥隻得又帶著我們遷回了洛陽。抵達洛陽之時,已經是元熙二年的十一月,我尚記得那天,一下牛車,就見漫天飄舞的雪花,冰天雪地的街上,風刺骨的冷…”
正在低頭認真聆聽的羊林楓,見沒有了說話聲,便扭頭一望…
左芳已經呆住了,她目光凝視著遠方,一任放浪的風兒戲弄著她那烏黑的秀發淩空飛舞,一任它撩弄著那身輕白點綠裝,撥開衣領、掀開衣袖,肆意的在偷窺著她那段如玉如脂的頸項,肆意的在撫摸著她那雙如霜似雪的皓腕…她已經忘我的進入了回憶中…
“明月欠你一縷魂,鹽梅輸君一段香”,凝視著左芳出神的羊林楓心神蕩漾、恍恍惚惚,心中有感而來一句,競輕聲吟出…
“你說什麼?是在做詩嗎?”隔著左芳的左嬡隱約聽到了羊林楓口中的“月、魂、梅、香…”,隻隨口一句,不想,卻瞬間驚醒了夢中兩人…
“沒有,沒有…”羊林楓紅著臉低著頭一邊連連說話,一邊隨意撿起腳下一根樹枝,他想岔開話題,“左姑娘剛才的話還沒有說完…”
“哦…剛才想起了初到洛陽時的情景,出了神,那些往事,仿如昨日,而今卻又要走了…”左芳輕輕整了整衣襟,又抬手捋了捋吹到眼前的長發,方才繼續說到,
“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建鄴。那世子要每人上交五十兩黃金才能隨軍同行,大哥將父親的字畫、收藏以及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盡數拿去典賣,又找朋友籌措,方才湊了一百四十餘兩,又上門苦苦相求,才將我們兄妹三人送入這軍中。大哥…獨自一人南下了,也不知如今怎樣…”
羊林楓看著左芳,就見一行晶瑩剔透的淚珠,從左芳那似水的清眸中滑出,滾過她那如畫的臉龐,滾入腳下塵土,跌碎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