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趕路人(1 / 2)

夜風漸起的時候,海魂離開半山,去了東海。

他走的時候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留下了那把刀,證明他會回來。

江仇在半山之間遠望海魂的背影,直到對方的輪廓湮沒在深沉的夜色,直到對方的氣息消失於自己的神識感知,直到天色更深,濃鬱的漆黑將世間的一切徹底吞沒,他才仔細收起海魂的刀,走到當初和海魂戰鬥過的地方,靜靜坐下。

聯盟的那些年輕弟子在山間陪了他很久,最終也都趁著夜色離開。

獵手聯盟的人脈分散在整片大陸,聚集在這裏的這些年輕人不過是冰山一角,他們需要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去到大陸的每一個角落,找到被洪國皇族遺忘的每一個聯盟中人,告訴他們新任獵神已經選擇繼承。

然後一起回歸,努力,最後崛起。

這是他們的希望,也是獵手聯盟的希望。

白魂是最後一個離開,走的時候他拍了拍江仇的肩膀,說出了今夜的最後一句話:“你的地位已經足夠和那幾位當代傳說平起平坐,如今需要做的,就是盡快提升你的實力,讓自己變得更強,至少,要在未來的日子裏,讓世間的任何人都無法操縱你......你應該明白我所說的。”

江仇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在夜色間點點頭,然後目送老人離開。

白魂的身形很矮,背著那把巨大的長弓顯得有點滑稽,走在漫長森嚴的下山路上,看著十分孤單,並且孱弱。

江仇知道,他真的老了。

有些擔子,已經不適合讓這些老人去一肩挑起,讓自己去坐上獵神的位子,既是一種選擇,也是一種放下......想到這些,江仇心中微涼,感覺有些沉重。

風聲愈發急促,尤其在這空曠的半山之中,更多出幾分寒意。

海魂的那把大刀橫臥在江仇懷中,借著風勢低吟出聲,順著夜色傳出好遠。

江仇低下頭,開始仔細打量這把刀:刀身很寬,大約兩掌,顯得有點誇張,刀刃卻極薄,繞著幾圈冷厲光暈,看上去寒意自現,自成殺陣。

最讓他留意的,卻是刀體之上雕刻的一條蒼茫青龍,龍尾在刀尖,龍頭在刀柄,龍身九爪在玲瓏刀身之間縱橫盤旋,宛若活物。

青龍過處,盡成刀氣,這一刀的風彩,足可傾城。

江仇不識兵器,也從不用兵器,但他隻是看了一眼,竟突然也想要有把刀。

然後他便想到了海魂,那個自東海而來,傳承了磨刀老人最強刀術的冷厲少年,此刻或許還在路上奔波,念及至此,江仇眉眼輕挑,忍不住又望向了東方......那裏是太陽升起的地方,當黑夜過去,希望那個海邊少年能夠隨陽光一起回來。

江仇心中如是想。

而如今黑夜之中,江仇收起那把刀,情緒突然開始泛濫......或許夜色最是熬人,饒是他從來鐵石心腸,靜下心時竟也忍不住想起很多事:包括十五年的林間生存,包括父親的死去,包括蒙城的遭遇,包括昨日一戰,包括此刻的等待......

如果不是山間的風聲突然急驟,隱約竟有風雨欲來的趨勢,他可能會一直想下去。

江仇站了起來,懷中抱著海魂的刀,抬頭看看天色,漆黑中滿是陰沉,壓抑的很。

大雨將至。

他準備下山避雨,轉身刹那,卻發現似乎有人正從山下走來,腳步聲很遠,卻很沉重,不知是同樣為了避雨,或是其它。

於是他選擇停下。

風聲愈發急促,深沉的天空開始有閃電劃過,一道道亮光此起彼伏,在山間閃爍,照亮了很多陰影,以及,山腳之下,不斷綿延過來的一串腳印。

江仇停在原地,不曾上山,也不曾下山,他將大刀駐地,繼續一言不發。

目光卻如往昔,重新泛起冷漠。

他的雙臂懸垂在腰側,已經微微握拳,身上的氣息回至巔峰,在這即將到來的夜雨之下,感覺很不好惹。

這座孤山地處極偏,遠隔人世,極近東海,如果有人會來,就一定有不得不來的理由。

譬如為了殘存的獵手聯盟,譬如為了東海那位老人,譬如,為了流亡的江仇。

無論哪一種,都會讓佇立在半山之間的這位妖仙少年很不愉快,心情自然不會太好,所以他很想快點知道那陣腳步聲屬於誰,然後要一個說法。

所以他決定不再等待,扛起那把大刀,開始下山。

他的腳步聲剛剛傳開,上山的腳步聲便瞬間消失,不過很快複又響起,並且速度變快。

山上的人要見山下的人,山下的人想和山上的人見。

於是兩串腳步並行,在這夜雨將至的半山之間,相對而行,快速靠近。

天空暗雲洶湧,陰沉的讓人想要死去,徹骨的寒意之下,趕跑了山邊的很多鳥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