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落海(1 / 2)

這個時候的邱予已經有些意識不清,一閉上眼就昏昏沉沉能馬上就睡死過去,又飄飄忽忽仿佛站在雲端。那是身體和心理上對他造成的雙重打擊所致。他有一時半刻不知道身在何處,好像他不曾離開過永安島,不曾離開過他那一人一床的房間,耳邊不停響起海水翻湧的浪濤聲。

在永安島上發生過的很多事,他都記不住了。唯獨一件事,明明已經過去了很久,又仿如昨日才剛發生。因為是童年的陰影,所以記憶尤深。

永安島的每個夜晚都是相似的,從房裏能聽到海水拍岸的聲音。

丁起看著邱予睡熟後,輕輕從他房間出去。那天夜裏,邱予被有節奏的海浪聲驚醒。他的睡眠不好,可能是和海島上的環境有關,經常整夜睡不安穩。迷迷糊糊中,他胡亂抓起一件外套,出了房間,遠遠看到父母的房裏亮著燈,他信步朝父母房間走去。走到門口,他聽見房間裏有人在說話。

“你最近來的太頻繁了,周廉。”他聽到母親說。

一個陌生的聲音說道:“京裏有人在聯係情報販子,小姐。”

“聯係情報販子這種事都能讓你知道,可見你們有多慌亂,這種時候你更不該來了,我們身邊有那些人的眼線。”他的母親是個很聰明的人。

“怎麼可能?當年您離開時,身邊就隻有丁起,府裏的下人都是島上原住民,”那人驚呼,片刻後又說,“需要我把這座宅院清洗一遍嗎?”

母親沒有回答,邱予在門外沒看見,母親扭頭看了眼他的父親。

父親的眼裏滿滿的不讚許,但是母親用目光逼迫著他。好半晌,父親開口:“我大概知道是誰。”父親是個柔和的人。在邱予的眼裏,他的父母是典型的女強男弱的搭配。

“是誰?”母親追問。

“沒必要再造殺孽了,新月。”

母親眼裏的光亮倏然滅了。時間靜靜流淌,就在外麵的邱予有點想打退堂鼓回房睡覺的時候,他聽見父親問:“你怎麼又哭了……”這話不是疑問句,而是關切裏透著責備和無奈。

邱予記憶中,母親堅強倔強,是屬於不愛紅妝獨愛武裝的那種性格,她幾乎沒有哭過。他立刻就想推門進去看母親,結果,下一秒,他的手就僵在了門把手上。

他的母親一瞬間爆發出來:“你說我哭什麼,以前的我可不會哭。如果沒有邱予,你覺得我還會坐在這裏哭?當初有了邱予,我才跟你來了島上,你知道我有多後悔……多後悔生下他……”

邱予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痛苦的母親,更沒有聽她如此憤恨地叫著他的名字,他一下就懵了。

也許是母子連心,他的心揪成一團。

“如果你想離開,就帶著邱予走,去找蕭裕,他一定……”他聽到父親說。

“你提他是什麼意思?”母親尖銳而又果斷地厲聲打斷他,“我死都不會再去找他。”

夜涼如水,寒風刮骨,從來沒有過的冷。邱予瑟瑟發抖,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外套什麼時候掉了都不知道。等到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海邊。

那一晚他聽到的對話委實已經模糊不清了,讓他記憶深刻的是,他落海了。

是失足落水,還是他自己走進去的,已經記不得了,他甚至不記得他落海到底是不是那天晚上的事。他在海裏越陷越深,眼前的光明消逝,逐漸被無盡黑暗代替,他無法呼吸,海水從他的嘴裏、鼻腔倒灌,他嗆了水,身體本能在無助地掙紮,但是大海給他的包容讓他感到充實、溫暖。他知道,過不了多久,這份安逸會永遠陪伴著他。

丁起在最後一刻抓住了他的衣角。

邱予從無意識到恢複意識,耳邊是滿滿的嘈雜聲,眼前人影綽綽,刺目的光不住晃動。有人在壓他的胸口,按他的人中,不停揉著他的四肢。溫熱的水珠滴在他臉上,是抱著他的丁起,這個四十多歲的硬漢捂著臉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