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終於降下它的第一道暗色,高不見頂的懸崖直摜蒼穹,像張開了血盆大口,把渺小的深穀吞入了腹中。
青子衿坐在洞口,一動不動。她保持著這個姿勢過了一個晚上。在這裏的四十七天,除了一開始想盡一切辦法逃出去,剩下的時間都是這樣度過的。
隻是今晚注定不一樣了。
經過白天的一番折騰,又吃了東西,邱予的精神好了很多。逃亡的路上被丁起護在懷裏,沒受什麼傷,身上多半是摔傷和磕碰的淤青,最重的一處還是急火攻心堵在嗓子眼裏的那口血。
此時安靜下來,邱予偷偷打量青子衿。在青子衿說出他的生日時,他就已經把這個脾氣古怪、明明有七八十歲卻逼著他叫姨的老太婆當成親人了。雖然青子衿不承認和邱家有淵源,但是邱予覺得她就是父母的朋友。
如果邱家真的是從大陸逃到永安島的,他不意外他的父母在大陸有要好的朋友。關於邱家是從大陸舉家逃到永安島的說法,在島上的原住民間,一直傳得有鼻子有眼。邱家對於邱予的看護近乎到了偏執的程度,他幾乎接觸不到外界的謠言,這其實是他自己察覺到的。邱予很難習慣海島上的生活,無論是潮濕的環境、還是海浪擊打礁石的聲音,都讓邱予整夜地失眠,他也不喜歡吃海島上的食物。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改善,有時候他覺得自己不是生在這座海島上的。他跑去詢問家裏的下人,邱家的下人都是永安島的原住民,對邱家的來曆都不了解,但至少證實了邱予的猜測。
如果邱家真的是這片大陸上的人,那邱家至少有十年沒有踏足大陸了。過了這麼長時間,還值得托付的,肯定不是一般的朋友。
他開始打量這個山洞,青子衿說她再也出不去了。然而這裏簡陋得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非常貼切,困住青子衿的到底是什麼?
邱予扶著石壁站起來,見青子衿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放輕手腳想從她身前繞過去,離開山洞。
青子衿閉著眼睛,感知卻很敏銳,一把拉住他:“你幹什麼去?”用力之大,幾乎捏斷了邱予的腕骨。她的反應之激烈,嚇得邱予往後一退,後背撞到石壁上,望著她一句話沒說出來。
“終於耐不住寂寞了?想離開了?”青子衿鄙夷地看著他,“你不是想死嗎?這才一會就坐不住了?是不是和我這個老太婆呆在一起太無聊?要是換個漂亮姐姐就不急著走了吧?”青子衿渾然不在意對方隻是個十歲孩子。如果是一年後的邱予,也許就能體會到孤獨與衰老帶給青子衿無盡的恐懼和傷害,但是現在的邱予還很難明白。
“我想救你出去。”
青子衿心裏一動,鬆開了手上的力道。她微微恍惚,眼前的這張稚嫩青澀的臉,和二十年前,戴著同樣的項墜的那個人重合,那個人也對她說了一樣的話:“我救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