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天是方新集團的少東,從小接受多名優秀教師的精英教育,教養良好,雖然餓得發慌,吃相卻很斯文,不時還用紙巾擦著嘴角。他餘光看到,邱予低著頭細嚼慢咽,雖然年紀不大,教養卻絲毫不下於他。方若天默不作聲,一邊動筷子,心裏邊再一次想起了夜裏用人臉識別軟件,手機屏幕上顯示的 “無訪問權限”。
他越發堅定了心中的某個猜測,有什麼似乎逐漸浮出了水麵。
邱予餓的時間太長了,胃部的功能幾乎已經暫時性地停歇,他平時的食量也很小,見他吃得緩慢,方若天放下碗筷:“我去下洗手間,你慢慢吃。”
等他離開座位,身影消失在後堂拐角處,邱予索性也撂下筷子。
滿滿一桌子菜肴,還有很多,雖然店鋪不是很清潔,但是菜色令人垂涎欲滴。他其實胃裏餓得慌,但他就是沒什麼食欲,反而這種饑餓感能讓他知道自己還活著。
從他有記憶起,他很少能見到母親,隻有一日三餐,一家人才會坐在一起吃飯。那是他每天最期盼的時刻,每次母親坐在他身邊,他都幾乎忘了動筷子,貪婪地汲取著短暫的時光。然而那些,從今以後都已經是奢望。
餘光裏,撇見飯店門口進來一個小女孩,衣衫襤褸,領著一隻看上去比她還要淒涼落魄的流浪狗,兩雙眼睛一齊眼巴巴地望著餐桌上的飯菜。
店裏沒什麼人,隻有他這一桌客人,飯店裏的服務員圍著一張桌子吃飯,沒有看見她。邱予伸手把桌上最多的一盤燉菜拿給她,她捧著盤子,把菜囫圇吞了下去,剩下點殘渣留給流浪狗。而後她再次眼巴巴地望著桌上。
她的食量實在是大,不像一個小女孩該有的飯量,邱予心中微微訝異,見方若天還沒有回來,另外那一桌服務員仍然沒有注意這邊,他就又從桌上拿了一盤菜遞給她。
就這樣接二連三地,直到小女孩腳邊堆了高高一摞盤子。她抹抹嘴角,打了個飽嗝,直愣愣地盯著邱予,想說些什麼,隻是她似乎語言能力還不是很健全,不太能說出完整的話。
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能讓人想起純粹的東西,她的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地望著邱予,邱予心中柔軟的一麵被觸動,想著要是他能有一個這樣的妹妹該有多好。
“……你要……你一定要……”她唇齒不清,吐字吃力。
“什麼?”邱予沒想到她會突然說話,蹲下身。
結果,邱予視野變換,當即就是一愣——那熟悉的情景又出現了。小女孩的麵容在他眼裏逐漸淡去,她腦海中的一團迷霧嫋嫋地出現了。等它徹底呈現出它的真實形態,邱予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它了。
和邱予在其他人身上看到的都不一樣,準確來說,那已經不是虛無縹緲、不可捉摸的氣團,而像是真實存在著的。
沒有纏雜不清的千絲萬絮,沒有一點光澤,像是一顆被打磨得光滑的石頭,帶著幾分棱角,圓融、均勻、沒有瑕疵,安靜地停置在視野裏。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它,完整、清晰到幾乎躍然而出,脫離了一切的存在。看到它,仿佛周圍的一切都斷然沒有了存在感。
它太過真實,也太過誘人,近在咫尺,仿佛一伸手就能夠得到。邱予怔著說不出話來。
小女孩急了,不斷拉扯他,催促他:“你要……要……”
“你要讓我幹什麼?別急,慢點說。”
然而,小女孩的話還沒說清楚,方若天就從洗手間回來了。
“出什麼事了?”方若天盯著空無一物的飯桌,感受著這詭異的氣氛,“被洗劫了?……你在跟誰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