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沒有來打攪邱予,都自覺地履行著跟拍記錄的義務,邱予也沒有去跟他們說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腿長在他們身上,他就算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他們來白櫻山。而且根據資料上記載的,隻要他們不主動挑釁柳太姬,柳太姬是不會輕易現身的。
於是,在白櫻山上,十年難得一見地形成了一個以邱予為中心的移動團體。
邱予走到哪,協會眾人就跟到哪。邱予停下來吃東西,樹林各處就同時響起撕包裝袋的聲音。
直到太陽下山,樹林裏能見度降低,邱予這才覺得眼睛泛酸,身體乏累。他看了看天色,這個時間,他應該趁著天亮,下山去找一家旅店,但是明天他再來時,可能就找不到今天做標記的最後一棵樹了。
他改變了主意,決定就在這棵樹下將就一晚上。
野外露營的經曆他不是沒有,上一次是在不生山裏,他和方若天第一次見麵,兩個人住在帳篷裏,那時他的內心滿是瘡痍,和寂寥。而現在,他一個人,孤獨卻好像已離他遠去,他也有了要去追尋的目標。
睡夢中,他迷迷糊糊地,能聽見樹叢的抖動,還有鼾息聲。邱予沒有感到害怕,那些都是協會的人,他們始終沒有離開,還跟著他。這讓他覺得,他不再是一個人,他有家,有親人,他的親人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他。
一夜平靜。這一晚,邱予睡得很踏實。
第二天,一切如舊。
邱予花了兩天時間,把整座白櫻山徹底翻了個遍,始終沒有發現柳太姬的蹤跡,甚至是她生活過的痕跡。這讓邱予產生了懷疑——山上是否真的有人居住。如果不是前人用了三十年的時間,證明柳太姬終年未曾離開過白櫻山,那邱予會認為她根本就不在這座山裏麵。
而事實上,就隻能是他遺漏掉了什麼。
邱予有這個心理準備,協會用了三十年都沒能解決這個難題,現在換成他,也不會變得簡單。
這一次,他決定從山頂開始,重新往下搜尋。
一整天下來,仍舊一無所獲。
第二天晚上,邱予露宿在了山腳下。到了第三天早上,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來時的神采,渾身上下透著疲乏灰氣。雖然手腳酸疼,沒有力氣,他並沒有就這樣放棄。他給了自己六天時間,這才剛過了兩天而已。
然而,邱予有耐心,協會眾人卻等不及了。他們小心翼翼跟在邱予身後,從山下到山上,從山頂再到山腳,最後無事發生。很多次他們看著邱予平心靜氣地走走停停,就像是在遊街閑逛一樣,對於無所收獲沒有表現出一丁點的不耐,不由感歎不愧是天影。
協會人對於時間有著很強烈的緊張感,兜兜轉轉浪費掉的兩天時間已經讓他們倍感心痛。
離邱予不遠處的樹叢裏蹲著一夥人,人手一副望遠鏡,設備齊全。為首的青年用望遠鏡看看邱予的位置,又向四周望望,放下望遠鏡:“這樣下去不行。”
如果邱予在場,能認出他就是去宿舍樓給邱予送資料的青年。
他周圍的人正聚精會神望著邱予的動作,想著觀摩一下高手是如何行動的,以免又錯過好戲。之前金寂被殺,他們就遺憾沒有看到現場,協會隻通告了金寂死亡,血信子也確實是黑了,但是監控大廳的錄像遲遲沒有對內公開,理由是技術部需要先做保密處理。
這時聽他開口說話,所有人同時放下望遠鏡。
“天影不著急,柳太姬更不會主動現身,我們得幫他把柳太姬引出來,”青年說,“出兩個人,進行犧牲式誘敵。”
其中有兩名成員臉色頓時慘白:“這……有天影在,我們需要這樣嗎?”聲音裏透著不寒而栗。
青年看著這群人,臉上沒有一點笑意,不止是這兩個人,除了他們倆,其他人也都顯得惶恐不安:“當初加入這個團隊,你們都對著先人們的墓碑發過誓,窮畢生精力除掉柳太姬,死不足惜。大家都有親人死在柳太姬手上,現在眼看著曙光就在眼前,你們反倒怕死了嗎?
所有人都低下頭。
正像他說的,眼看著柳太姬被殺的日子近在咫尺,前人都已經死了,而他們還活著,這種時候會比以往任何時刻都更珍惜生命。堅持、信念都在某一瞬間變得脆弱。
按照順序輪到的那兩個人還在試圖爭取:“是、是不是先去跟天影商量一下,我們擅作主張會不會打亂他……”
青年根本不聽,一揮手:“還跟以前一樣,立刻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