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桶裏麵已經扔了幾支空瓶和用過的針頭,應該都是在他之前進來的那幾個人用過的,邱予把胳膊放平,男醫生認真擦拭了碘酒消毒。南海的天氣四季炎熱,胳膊上的涼意讓邱予有些恍惚,在勒緊的皮筋下方,青血管越來越明顯,然後,他盯著男醫生舉起針頭對準血管紮下去。
“您怎麼不給我打這個針,醫生?”醫務室另一頭突然傳來輕微的動靜。
這人聲如平地驚雷,在偌大的空曠醫務室裏有著隱隱的回聲,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邱予條件反射地縮回了手,在針頭紮破血管之前。
隻見屏風後麵,那個在飛機上遇到的青年從後麵轉了出來,他穿著發白的場服,一邊係上扣子,看樣子,是剛剛從後麵換好衣服,胸前銘牌上寫著他叫“李星羅”。
“你怎麼……你一直都在那兒?!”男醫生驚慌失措站起來。
李星羅聳了聳肩,走過來:“我在這後麵剛換好衣服,是你們兩位太旁若無人了,把我給忘了。”他口中的“兩位”自然指的是之前他和女醫生的爭執,“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不給我打那個針?我受的傷可比他嚴重多了。”
男醫生臉色變得鐵青,說不出來話,他現在無論怎麼解釋都是蒼白的,他剛剛和董蔻說的話,全被他聽到了。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把針管裏的溶液給推空,結果被李星羅眼明手快地劈手奪過。
“幹什麼?想毀屍滅跡?”
男醫生抬起頭,看著邱予和李星羅咄咄逼人的氣勢,強作鎮定:“你們、你們告發我也沒用,你們沒有證據,誰會相信兩個犯人的鬼話?到時候,我就說是被你們逼的。”
李星羅跟邱予對視一眼:“我的好奇心越來越重了,我有點想知道,這裏麵到底是什麼了。止痛藥?鎮定劑?還是……”
男醫生看著他舉著針頭走過來,作勢要往自己身上紮,惶然倉促著後退,退到門邊上,反手就去摸門鎖:“你們要是殺了我,你們也跑不了。”
“你如果不蠢,這裏麵放的就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藥,這樣你殺了人,才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所以你現在打了這針,也不會立刻死在這,更不會有任何人懷疑我們。我說的對嗎?”
李星羅衝上去拽住他,阻止他去開門。
他看似單薄,手勁極大,把男醫生整個繞了個圈拎回來,正好把胳膊亮出來。李星羅二話不說,也不找血管,對著醫生的胳膊就紮下去。
一旁的邱予突然伸出手架住他。
“這種有醫術沒醫德的人,留著他幹什麼?”李星羅不解地冷聲質問。
“看來你還不是很了解我的為人,”邱予緩慢地說,一瞬間爆發的氣勢讓兩人想起了他那光芒萬丈的名字,“我這個人,一向是樂於交朋友的。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
邱予從李星羅手裏抽出針管,當著兩個人的麵把裏麵的溶液推幹淨,扔進垃圾桶裏,然後穿上衣服,戴好銘牌,走出了醫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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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光!”
李星羅在登記室門前追上邱予。
喊了幾聲,邱予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喊他。
他回過頭:“剛才多虧你了,救了我一命,要不然我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哪的話,幫人幫己,你要真有個三長兩短,我估計也躲不掉。”李星羅手插在兜裏,在邱予旁邊站住:“這可不像是我聽過的許光。這種有醫術沒醫德的人,留著他幹什麼?保不準就能用同樣的手段害別人。”李星羅伸出手,亮出手上一把玻璃藥瓶,“你看,這些全是從他抽屜裏翻出來的。你就不好奇嗎?看守場裏犯人這麼多,隨便找個人檢驗一下,就能知道這裏麵裝的是什麼了。”
邱予眼角不為察覺地跳了一下,笑笑:“正因為這樣,才不能讓他輕易地死掉,不是嗎?”
邱予和李星羅對視半晌,有種心照不宣的光芒在閃爍,李星羅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果然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啊!”
邱予一笑,在他轉過身後,笑容一點點冷了下來。
他說是這麼說,如果不是他當時在現場,他才懶得理會這些,他隻是不想還沒進看守場,就在醫務室鬧出風波,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罷了。
除此之外,這個李星羅當時藏在屏風後麵,跳出來救下他,讓他有些意外。
那兩個醫生真的忘了房間裏還有一個人在?會不會是李星羅和醫生合著演了一出戲?如果真是那樣……邱予感覺到脊背發寒,他什麼時候也變得疑神疑鬼的了?
也許是這一路上的經曆,和環境固有的某種屬性,讓進到這裏麵的人都心誌不堅,讓一切都變得那麼的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