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間，略帶熱氣的風撲麵而來，微微滲著些涼意，我倚在院門前，望向院中的遲憶。不知為何，今日竟是格外的安靜，沒有知了蟲鳴，唯有笛聲悠轉，聲聲如風盡碎，嗚咽鳴旋，一如吹笛人的心情，迷茫，悲戚。
笛聲忽止，我抬眸望去，遲憶放下了清笛，看向於我，“來了怎不進來？”我扯了扯嘴角，實在扯不出什麼好看的弧度，便徑直走了進去。
“白日裏多謝了。”遲憶淡淡道。
我輕輕攀下院中桃樹的一枝樹葉，葉子凋落，延著手指落到了我的手中，我淺然一笑，複又放開，樹枝上又落下了幾片樹葉，飄落在我的腳下。“那時桃花正開，眨眼便就不複所尋。”說著，我低眸，轉身望向遲憶，道：“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們做的了。何去何從，這條路需要你自己去選。”
遲憶抬眸望向那棵桃樹，沉默半刻，忽而啟唇道：“能跟我講講你與上仙的故事嗎？”
我一愣，隨即雲淡風輕的一笑，隻是苦澀泛在了心中。“有什麼好講的呢，到了如今這般地步，以前，還重要嗎？”我輕聲說，似在問遲憶，又似自問。以前，還重要嗎？隻是如若不重要，我又何苦放不下。
“我不懂。”遲憶蹙眉，“我與卿嬈仙人有別，可你和上仙都曾是仙，為何不能在一起？無席上仙地位尊貴，又疼愛於你，定然會為你做主，為何會落到這般境況？”遲憶忽而朗聲問道，帶著些別樣的情緒。
“仙？”我輕念，隨後發出一陣低笑，“遲憶，你想得過於簡單了。師傅疼我，卻還要顧著仙界，君晏愛我，卻重不過仙界。我與他雖為師兄妹，可總歸是掛名師徒，仙界怎會容許這般亂倫的行為存在，是我當初想得太天真了。”
“是嗎？”遲憶嗤笑，“你可知曉我聽聞的是何種劇情？”遲憶望向虛空，緩緩道來：“離塵殿玉衍仙子與君晏上仙青梅竹馬，視為仙界的金童玉女。可玉衍仙子嫉妒心重，自毀仙途，斬殺姣袖公主，得無席上仙勸誡，終放下屠刀，因感念罪孽深重，故而跳下相思湖，脫離仙籍。”
“嫉妒心。”我輕聲低語，想笑，卻是怎也笑不出來，我偏過頭，掛著一絲虛無縹緲的表情，問他：“你信嗎？”我緩緩抬起自己的雙手，望著纖白的毫無塵埃的雙手，繼續道：“曾經，這雙手隻用來煮茶，殺人？嗬，這種殘忍的事怎麼會與出塵的仙子有關呢？她，是我殺的第一個仙界中人，也是我殺的第一個人，碧闕刺入她的體內的時候，我整雙手都在顫抖，可是我逼迫自己，逼迫自己不去害怕。我看到她一身血衣倒在我麵前時，你知道我心中在想什麼嗎？”我飄渺的一笑，“我想，我終於解脫了。”
遲憶露出一絲憐憫，“真相究竟是什麼？”
“真相？”我嘲諷的嗤笑，搖頭，“何為真相？我嫉妒心重，自脫仙籍便是真相，誰會在乎真相？你們不是早已為我定好了真相嗎？”我回首望他，一字一句道：“遲憶，仙界，比你所想的還要無情的多。”說著，我複又望向卿嬈所在的住所，道：“卿嬈隻是一個普通人，她有疼她的父親，有善意的村民，她過得很幸福，或許，我們不該打擾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