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婢女送來食盒,挑簾近前道:“郡主,這是廚房新進的胭脂粳米粥,特地給您加了燕窩,你先嚐嚐,如果不合口,奴婢再去給您換。”涵若聽罷,笑盈盈的接過羹碗,拿起玉調羹,先品嚐了一口味道,微微點了點頭,才慢慢捧給瑾顏一口一口開始食用。涵若見她雖然沉悶於奕宸過世的憂傷之中,不過已開始有了新的信念振作起來,又開始進食,瞬時臉上掛起了一股耐人回味的淺笑。
涵若又微微陪她說了一會子話,便告辭離去。
瑾顏的心開始平靜安寧,揮散了室內伺候的婢女。一個人獨坐到靠窗的軟椅上,默默回想起過去的一切。夜裏風特別的冷,天空中沒有雲,一輪殘月孤獨的掛在天空中,眼前的一切都掛上了淒慘的色彩。不經意間看見了鏡中自己的身影是那麼淒涼哀婉,眉間眼底再不見曾經的純真和快樂,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恨意。
原來仇恨真的可以將一個人熏的麵目全非。曾經她費盡心機要跟心愛之人雙宿雙飛,然而世事大多不如人所願,到最後那個飄逸出塵溫潤如玉的男子,已化做了彼岸之花。那麼現在她就要極盡一切報複害他之人,不知結局也將是什麼,最終她還是將自己送入皇宮,一片冷寂的心,是一地的清涼。
她好恨,恨如心兒如此決絕的對待他們,恨她沒有一絲機會去挽留他的生命,恨她沒有見到他最後一麵。他,在毀滅後離開了,而她的心因為他的離開而毀滅,如寒冰包圍,如繭一般,層層纏繞,再也不會溫暖。
“奕宸哥哥……”她喃喃低語默默念到,眼眸裏,盡是刻骨地絕望和濃濃的悲戚。
萬籟寂靜地夜裏,她痛苦決堤放縱自己的情緒。痛苦的眼眸,卻表露著濃烈的感情。她的瞳,幽傷得如一潭枯井,不見當年的純真,也失去了往日的閃亮如繁星。
一個人孤單單地站在那,從此再也聽不到他溫柔的低語,寵愛的淡笑。恍惚想起那年他親手給她做的琴,終南山的金絲楠木,這麼多年她一直獨獨用此琴為他彈奏一曲又一曲,隻要是他喜歡的,她都用心去學,奇妙絕倫的《廣陵散》,她日日苦苦練習,隻為在他麵前彈出他想要的神韻。淩霜傲寒的《梅花三弄》,隻因他說:“梅為花之最清,琴為聲之最清,以最清之聲寫最清之物,宜其有淩霜音韻也。”她練得手指全是疼痛,卻依舊無動於衷,隻為換得他讚賞一笑。
燈籠的微亮光芒在夜色朦朧中搖曳不定,她的嘴角因為想到他而露出清淺一笑,今生彈奏再為誰。
新曲一回 隻為待君歸 哪料魂魄飛
心已碎 再撫琴能為誰
兩生來世情不逝 喚鬼逆天魂歸時
此心不悔 為來世長相廝
適耀微閉上,眼懶懶地靠在一棵的梅花樹下開始吹笛,笛聲在渾黑的天際裏如泣如訴。涵若剛走出瑾顏所居的院落,突兀地聽到這刻憂傷的笛聲。
是誰,在這黑夜之中也有如此恍若隔世的絕望哀傷。
順著笛聲,涵若踩著月色,繞過層層院落和石板小路後,映眼而進的是一抹淡黃色的身影在梅花樹下獨自吹奏。涵若覺得那是恍若一方孤絕的天地,而她從來就不曾走進。
是啊!瑾顏是天空,奕宸是煙火,適耀注定隻是看客,縱然尊貴如他,感情的世界人人平等。
煙花在天空中綻放,天空再也觸不到煙火,那麼看客可以觸到煙火嗎?觸不到,今生都無法觸到,就像自己從來沒有觸到適耀的心一樣。
時間緩緩流逝,涵若仰起臉,任冷風吹幹她臉上的淚水,折一枝嫣紅花朵在手,想到其軒淡定從容的臉,開始無聲無息地微笑出來。罷了,罷了!誰觸不到誰,都已經不在重要,她現在已經為另一個男人挽起長發,那麼就要一心一意做好他的妻。她閉上眼晴,開始享受他的笛聲,心緒隨著笛聲飛躍,多少年了,他有多少年沒有再吹笛,她輕輕長歎一聲。
適耀在她長歎中睜開眼晴,笛聲戛然而止,低沉尊嚴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依稀是那麼悠遠而模糊:“涵若…….”
涵若收起恍惚如夢的狀態,恭敬地福身道:“民婦路氏——慕容涵若,參見皇上,願皇上福康金安。”淒淒的月光灑落在她嬌豔的臉上,漠然如花。本以為自己已經忘掉他,剝開一層又一層的偽裝,再見他依舊是那麼心痛。年少時的愛戀又怎麼可以說忘就忘,縱然他對她這麼無情。縱然已嫁為他人婦,她對他的心依舊念念不忘,就像深入骨髓的烙印,擦不去,忘不掉,剝開心髒依舊疼痛難忍。要用多少年才可以忘掉他,這一刻,她的心絕望到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