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釣雪(2 / 2)

趙宇林不知道師叔是舍不得自己,還是舍不得陳思瑤,抑或兩者都有,停車熄火跟隨師叔一起下車,找了顆樹說了幾句私房話。

“師叔,您跟那妮子的關係,我不過問,但那天晚上您提的條件,我答應了。”趙宇林從包裏拿出包市麵上不常見的綠牡丹香煙,自己抽出一根叼嘴裏點上,餘下的全給了秋白馬,“這煙好,不辣喉嚨。”

秋白馬拽著煙鬥在鞋底敲了兩下,把剛裝好的蛤蟆草抖落,煙鬥重新插回褲腰帶,劃著火柴點燃一支綠牡丹,感歎到是比草葉子嘬著舒服,然後問自己的師侄:“為何改了主意?”

“想改,就改了唄。”

趙宇林回答得漫不經心。

“以前的原則咋辦?”秋白馬又問道。

趙宇林彈掉煙灰,咬著過濾嘴猛吸兩口,濃煙滾滾從嘴裏往上流,熏得眼睛都睜不大開:“原則這玩意兒,就是用來拋棄的。”

人老成精的秋白馬如何看不出小師侄的言不由衷?隻是正如後者猜不透他與陳思瑤的關係,他也摸不明這轉眼已成翩翩少年的小師侄腦瓜裏怎麼琢磨,撣去衣襟處的塵土,說道:“罷了,你答應是最好,確實有準備聽那個消息了?”

趙宇林點點頭。

……

……

樹下的私房話講得不久,寥寥幾句,講完秋白馬便走了,朝著化龍穀不緊不慢,步履穩健未見蹣跚。

趙宇林目送了很長一段距離,看到了黯然神傷的落寞。

——老道士早已勘破人世悲喜,清苦慣了也孤獨慣了,或者在他的世界裏,本就沒有孤獨這一說,自然不會因為歡聲笑語落幕而傷懷,能讓他念念不忘的事物和人都很少,那個人不會是孫樂靈,不會是周彩鳳,更不會是周一點。

會是誰,答案似乎顯而易見。

踢著碎石子一路慢步走回吉普車裏,發現孫樂靈跟周彩鳳都在安慰陳思瑤,而陳思瑤在哭。

那張清豔驕傲的臉蛋,此時寫滿了沮喪,表情明明隻停留在泫然欲泣的階段,淚珠子卻斷了線,簌簌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趙宇林見過陳思瑤哭,那次是無奈交加憤怒,這次仿佛是單純的淒婉,悲慟難捱。

“怎麼了?”

他不曉得自己與秋白馬樹下攀談的短短幾分鍾,車裏發生了什麼,但能讓陳思瑤都落淚的,必然不是小事。

“我也不知道!”

陳思瑤一張口便是抽泣著,哭腔肆意,聲音大得有些吵耳。

趙宇林皺了皺眉,隻有情緒崩潰的人才會這樣。

“就是感覺心裏好難過,揪著疼!”陳思瑤繼續訴苦。

趙宇林眉頭皺得更深,試探性地說了一句:“你要是舍不得這地方,過年的時候我再帶你們來就是了,再不行,你自己抽空也可以過來,反正地方認熟了,師叔看你也順眼,不礙事的。”

陳思瑤臉上的淒涼頓時緩和許多,怔著眸光,麵容呆滯起來,默然不語。

趙宇林眼神虛眯,轉過頭發動車子,向著小鎮外的公路開去,全程也是悶聲不講話,思緒宛如亂麻。

沒有答案的猜測越多,隻會越令人心生煩惱,問題在於他又隻能無跡可尋地猜測,把自己弄得很惱火還忍不住繼續猜。

陳思瑤與白馬師叔,恐怕聯係很緊密,切都切不斷。

吉普車輾轉奔行,開到了祁連山下的一座小縣城,車裏氣氛一路低沉凝重,直到停車熄火,眾人打開車門走下來,呼吸到外麵的空氣才算好了一點。

陳思瑤止住啼哭,淚水不再泛濫,但眼睛已然哭得紅腫,整個人看上去也是失魂落魄的,病懨懨的俏模樣與往日的神采飛揚對比太鮮明。

趙宇林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發,隱晦含蓄地說道:“時間還很長,有些人的壽命也很長,以後機會還多得是。”

陳思瑤眼眸閃爍,仰起臉蛋問道:“什麼機會?”

趙宇林顧左右而言他,晃了晃肩上的背包,說道:“師叔還給你留了份禮物,托我轉交?”

“什麼禮物?”

陳思瑤隱隱露出興奮和期待,再度讓趙宇林的猜想清晰幾分。

“先處理今晚住的問題,等下跟你細說。”

趙宇林走向酒店大門,美女警花緊隨其後跟上,已經無法掩飾內心對那份神秘禮物有多迫不及待。

趙宇林走在最前頭,嘴裏門牙輕輕咬著舌尖,心情十分複雜。

他發現自己越猜越像那麼回事了,頭腦變得愈發清醒,眼神卻更加渾濁紛亂,思路被攪得爛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