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寒霜翻了個白眼:“你以為誰都跟你個小色狼似的,鶴老一大把年紀,易容手藝堪稱巨匠,哪有心思注重那些可有可無的東西?再者說,但凡需要易容的時候,大抵都求個低調,做得那麼好看惹眼,本來就是個弊端。”
趙宇林點了點頭,他也就是師姐弟之間日常開個玩笑而已,打他記事開始就從未見過真正的陽光,黑暗中的生存法則,讓他比誰都明白,一副平凡無奇的皮囊,大多數時候都比俊俏的軀殼更方便。
至於冷寒霜說的小色狼,他根本沒心思也沒力氣反駁,反正也是自己理虧在先,六歲那年偷看師姐洗澡的劣跡,注定要被當成倆人之間一輩子的談資。
“師姐知道,勸你是白勸,但你記住,你身上的傷還沒好,這段時間如果再遇上緊急情況,不要勉強自己。”冷寒霜收起了嬉鬧,認真地看著眼裏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趙宇林表情複雜地癟了癟嘴,問道:“師姐,你忘了咱們是幹什麼的了嗎?”
冷寒霜的神色更加複雜:“我知道,既然接受了委托,就一定要保證委托人的安全,毫發無損是最好的結果,最差也要保委托人生命無虞,而且我也不希望樂靈那孩子受到傷害。”
“但你又知不知道?”
冷寒霜發出反問,眼神流露出無限溫柔,“保護樂靈的任務,其中的艱險程度遠比你想象中要錯綜複雜,我已經失去你大師兄了,不想你也離開,比起樂靈,如果非要做選擇的話,師姐寧願你活著,哪怕是背負罵名或者愧疚或者更嚴重更惡劣的東西苟活,你也一定要活著。”
趙宇林低下了一向自認為高傲的頭顱,咬著嘴唇,沉默了很久也想不到該如何作答。
看著他長大的冷寒霜最清楚,隻有在最糾結的時候,她的小師弟才會出現這種神態,而趙宇林十歲之後,再露出這副難堪表情的次數,已然屈指可數。
隻是冷寒霜不明白,趙宇林此時糾結的,究竟是萬不得已時對原則和生存的抉擇,還是別的什麼。
一夜無話。
吃完早餐的趙宇林,依舊與孫樂靈同乘一輛座駕去往學校,途中孫樂靈全程憂心忡忡地看著他的大腿,幾次三番欲言又止。
孫崇嶽很早就給趙宇林通過氣,關於他救出孫樂靈這件事,身為人父的孫董事長很感謝,但除了公安局有數的幾個人知曉內情外,孫崇嶽並不希望趙宇林所謂的英雄事跡聲張出去。
想必,孫樂靈本人,也是得到了相同的態度。
“你的傷……真的沒問題嗎?其實我在學校裏是很安全的,你不用帶傷上崗。”興許是覺得對趙宇林有所虧欠,孫樂靈開口的語氣比起平時溫柔了很多倍。
無論出於什麼理由,被人關心的感覺總歸是很好的,趙宇林向來習慣以德報德以牙還牙,人家給他一米陽光,他自然也就還以半裏春風,微笑道:“我承認你長得很好看,但我不是那種為了討美女歡心故意不行說行逞強的蠢蛋,放心吧,對我來說這點小傷完全可以無視,不信你下午回家的時候數數看,自己的頭發有沒有少一根。”
“誰數的清自己的頭發啊,你是不是傻?”
孫樂靈忍俊不禁,愁雲慘霧的俏臉終於添了活潑生氣,唇角微勾,麵頰微紅,如果沒聽錯,剛才那臭小子誇她長得好看了。
雖然人很討厭,不過誠實也算是個優點,孫大小姐如是想到。
下一秒,思緒翻湧,她的笑容又逐漸斂去,問道:“爸爸一定也給你打過電話吧?”
“打了,怎麼了嗎?”趙宇林若無其事的一筆帶過。
“你不委屈嗎?明明做了一件很威風的大事,卻隻能藏在心裏。”孫樂靈問道。
“我以為你要說出朵花來呢,就這個?”趙宇林被逗樂了,笑容格外乏味:“我們來自兩個不同的世界,在你的世界裏,我做了一件很大的大事,大到就像是你的意中人駕著七彩的雲來娶你。而在我的世界裏,嗬嗬,也就那麼回事兒。”
一絲笑容落在孫樂靈眼中,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她分明看到了許多的落寞和許多的感慨,然後生出許多的念頭。
她認為無名英雄可悲,然而趙宇林似乎從來不把昨夜的作為歸於英雄舉止,區別之處,毫厘卻雲泥。
淺顯一些,大概便是受盡寵愛的孩子,羨慕那些會自己係鞋帶的孩子?
孫樂靈不禁開始好奇,眼前與自己同座的同齡男生,在相逢之前的二十年裏,究竟都經曆過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