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三年,帝都。
三月的後宮,春花不負流光,豔豔地盛開在各處。日暖風輕,花香暗暗地浮動在重重疊疊的宮闕裏,別是一番的繁華。
坤寧宮昭陽殿,皇後端坐在鳳椅上,頭戴華麗的鳳冠,盛裝麗服,雍容華貴,就像廟堂裏高高供著的水月觀音一般,目光平和,神態安詳。
大殿裏,十幾位嬪妃按著位分高低,依次坐在椅子上。她們有的默默地喝茶,有的撚起點心漫不經心地嚐著,有的和坐在旁邊的其他嬪妃輕聲說幾句閑話。
皇後右手下第一位坐著的是郭淑妃。她穿著一身天水碧的衣裙,肌膚如玉,眉眼如畫,清麗出塵。
郭淑妃是柔儀公主的生母,此刻,正麵帶著溫柔的笑,拿著一個小撥浪鼓,去逗著繈褓中的女兒。
郭淑妃右手下麵和對麵各空著一張椅子。
嬌俏的昭儀淩舞雩伸出如蔥根一般白嫩水靈的手,拈起一小塊糕點,放入口中,嚐了嚐,露出滿足的笑容,向郭淑妃,笑道:“郭姐姐,你也給柔兒嚐點著玫瑰糕吧!皇後娘娘這裏的玫瑰糕可好吃了!”
皇後還未答話,郭淑妃嬌柔地出聲:“淩妹妹,柔兒還小,牙齒還沒有長好呢!”她含笑看著皇後,如水的眼眸裏似乎也透著濃濃的笑意。
宮中孩子金貴。皇上嬪妃不少,但如今膝下,卻隻有柔儀這一位公主。而且還是郭淑妃費盡心力才保全下來的。
皇後深知原委,笑容平和:“是啊!柔兒還才五個月大呢!”
淩昭儀惟恐天下不亂,微微一笑,嬌嬌地道:“瞧臣妾,都忘了。”話鋒一轉,她有些感慨地道,“皇後娘娘,郭姐姐,別見怪啊!臣妾真的不知道原來生養是那麼費心的事情。”
與皇上結縭多年,卻無子嗣,這是紮在皇後心底的一根刺。被淩昭儀當麵挑出來,皇後的麵上卻沒有半點變化。 郭淑妃將小公主交給身後的乳母,整一整衣襟,微笑道:“是啊!俗話說得好,養兒千日憂!做母親的,每天都會記掛著孩子的。擔心孩子吃得好不好。”
似乎是無意的,郭淑妃在“吃”這個字的時候,眼風淡淡地掃過皇後裙擺。皇後的常服也是華貴雍容,裙擺上金線密織的鳳凰,展翅欲飛,栩栩如生。
美人吳綺立即接過話頭,笑道:“是啊!看麗妃娘娘不就知道了。養胎真是辛苦!這都巳時三刻了!可能為了腹中的小皇子,麗妃娘娘現在還在休息吧!”
皇後正位中宮,統馭六宮,母儀天下。每日裏,嬪妃們辰時就得來坤寧宮請安,風雨無阻,就算是有孕的嬪妃,沒有皇後的懿旨,就不能免去請安。
江謐色本是禦馬監掌印太監王直的婢女,卻不想被皇上看中後,一朝飛上枝頭,這幾個月來占盡聖寵,最近又被太醫確診身懷皇子,從而晉封為妃,並賜號為“麗”。
現在,皇上尚無皇子,十分在意麗妃這一胎。若是麗妃能平安地生下皇子,那麼麗妃的兒子就是皇長子,依照“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的祖宗家法,皇長子極有可能是皇太子,也就是日後的大華天子。
被一個低賤的婢女騎在頭上,眾位嬪妃早就心懷不滿。不過在宮裏,得寵的,就能呼風喚雨,嬪妃們就是再不滿,也隻敢在這裏不痛不癢地說上幾句。
淩昭儀笑道:“就是啊!麗妃娘娘真是有福氣啊!過幾個月,誕下小皇子,這樣我們大華江山就後繼有人啦!”
她輕快地說出這一串話,眼角卻是覷著皇後和郭淑妃的反應。
如今後宮是皇後、郭淑妃與麗妃三足鼎立,若是麗妃真生下了皇長子,那麼平衡就會被打破。
可皇後麵容安靜,郭淑妃笑容溫柔,臉色沒有一丁點的變化。
淩昭儀也不敢再往下試探,立即飛快地換了一個話頭,對雲婕妤,笑道:“對了,雲妹妹,你和謹姐姐住得近,她最近身體好了一點沒有?還是那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