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金屋(三)(1 / 3)

延禧宮的水月閣,亦是靜謐無聲。

月洞窗下的書案上,擺放著的一隻小小鎏金香爐,焚著檀香,沁出沉靜的香氣。雲婕妤鋪開雪白的宣紙,撿了一支筆,沾了墨,卻久久落不下去,由著墨一滴一滴地滴在紙上,滴成一個不斷變大的圓圈,漸漸將紙穿透。

宮女采苕在一邊隱隱憂心,低聲道:“雲婕妤,讓奴婢換一張紙吧!”

雲婕妤搖了搖頭,道:“不用了。”側頭看了看窗外高大的梧桐,低低歎息一聲,她緩緩地在紙上落筆,然而隻寫了幾個字,卻是又停住了,望著那幾個柔軟無力的字,隻管怔怔地出神。

外頭,內侍通傳,道:“關婕妤——”

內侍尖細的嗓音未了,關婕妤卻是帶著盈盈的笑,如一陣風旋了過來。隻見她穿著玫瑰色的宮裝,眉眼間是水靈靈的嫵媚,發髻上一支嵌紅寶石金步搖,微微地晃動,晃得垂下的珍珠流蘇泛著細細的銀光,煞是奪目。

關婕妤草草行了一個平禮,不等雲婕妤叫起,便嫋嫋婷婷地走到書案邊,笑道:“姐姐在寫什麼?”一邊說著,眼睛就往那紙上看去,她不覺抿嘴一笑,道,“金井梧桐秋葉黃……現在還是盛夏呢!姐姐宮裏梧桐樹的葉子還是碧綠碧綠的!姐姐要急著悲秋哀秋呢!”

雲婕妤看了一眼有些忿然的采苕,隻淡淡地道:“還不去給關婕妤沏茶!”

采苕壓住心頭的惱火,勉強答應了一聲,立刻出去。

關婕妤等采苕退下後,才滿麵春風地笑著,嬌嬌地道:“姐姐,不用忙!妹妹隻坐一會子就走!”說完,斜斜地睨了身後的銀翹一眼。

銀翹手裏托著一個雕花銀盤,盤子裏放著幾件樣式新鮮的首飾,閃耀著炫目的珠光寶氣。

關婕妤眉梢上流露著誌得意滿,眼裏卻有一絲的忐忑,笑道:“皇上的賞賜,妹妹不敢獨享。這幾件是妹妹孝敬姐姐的!還望姐姐不嫌棄!”

雲婕妤澹然一笑,道:“勞妹妹掛念。卻之不恭,姐姐就收下了!”

關婕妤這才放心地笑道:“姐姐喜歡就好。妹妹有事要先走了。”說著,就朝雲婕妤行了一禮,也不等雲婕妤答話,一扭身,帶著銀翹急匆匆地離開。

采苕端了茶盤過來,卻見關婕妤已經走了,不由地有些生氣,將茶盤重重地往書案上一放,道:“雲婕妤,您說她有必要這樣輕狂嗎?皇上不過是圖個新鮮!當初要不是婕妤您提點著,隻怕她現在已經是孤魂野鬼了!現在倒好!過河拆橋!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

雲婕妤神色平和,道:“采苕,這些話,在這裏說說就算了!”

采苕急急地道:“雲主子!奴婢是一心為您打算!本來指望關婕妤得了寵後,會幫主子一把!哪裏知道,她竟然想送幾件首飾就打發了!”

雲婕妤看了采苕一眼,微笑道:“關婕妤今天去坤寧宮請安去得特別早!”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很淡,如這輕淡的檀香一般,仿佛隻是隨口一說。

采苕想了一會子,恍悟道:“奴婢明白了。”她羞赧地一笑,道,“奴婢不中用,還要主子您來點撥。”

雲婕妤眼裏有淡淡的精光,笑道:“這也怪不得你!我也差點被瞞了過去!”沉吟了片刻,又道,“隻怕——”她說到這裏,停住了,隻微微地歎息一聲。

宮裏到處都是好戲,而且戲裏頭有戲,鑼鼓鏗鏘,笛簫悠揚,一個還未離去,另一個就粉墨登場,亂哄哄地一起上,隻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罷了,既然已經是戲中人,就算力不從心,也得硬撐著走下去,刀口舔血,一著不慎,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雲婕妤轉頭向采苕道:“采苕,你和乾清宮的積珍是怎麼認識的?她為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