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 猶記當時年少(1 / 2)

七年前的冬天。東宮的琉璃瓦上覆蓋著的積雪,被蒼茫暮色,染上了一片胭脂色。從太液池邊,向西看去,夕陽斜斜地在湖心島上的景明山邊,將落未落,在遠空殘留了淡淡的霞光。

霞光斜斜地映在水麵上,綠水悠悠,一半泛著粼粼的波光,如璀璨的繁星在閃爍;而另一半寒瑟瑟的,十分岑寂陰沉。

梫木那時是襄王侍讀李釗,正是眉清目秀的少年郎。他赤衣如火,臉色卻蒼白如雪,隻管怔怔地看著湖水。

孫若水遠遠地見了,飛跑過去,笑盈盈:“你呆看什麼?”

李釗皺起眉,眉心裏是無盡的愁緒,勉強地一笑:“你怎麼又穿成這樣!”

池水裏倒影著兩個人影,女孩子卻穿著淺灰色低等內侍袍子。

孫若水柔柔地笑起來,梨渦淺淺:“這有什麼!”她上身微微前傾,鳳眸靈動,流轉出無數的豔光,“你有什麼話要我帶給她麼?”

李釗默不作聲。

孫若水等了一會兒,催促道:“你快點說啊!等明天阿嬡被選為良媛,關在儲秀宮裏學規矩,我想幫你傳話都傳不了了!”

太子妃胡氏大婚五載,未有身孕。幾位有孕的姬妾則是莫名小產。所以,這次皇帝讓五品以上的京官送了各家的姑娘來宮裏,為太子挑選側室,以綿延皇嗣。

東宮裏可有太子妃一名,正三品良娣四名,正五品良媛九名,正七品奉儀九名,無品級的侍妾則是人數不定。如今東宮除了一名久病的沈良娣,其餘的側室位分最高的,也不過就是一位鄒奉儀。

各家蠢蠢欲動了,畢竟太子妃無子,若是有哪家姑娘能生下太子長子,那說不定就是日後天子的生母,而家族會因此成為天子的母家。這樣的誘惑實在太大!所以各家,尤其是世家大族,都送了人進來。

幾輪挑選,剩下的姑娘,都是十分出色的,有幾位特別好的,已經被張皇後選定了,還擬好了位分。這不是什麼秘密,這幾天在宮裏,傳來傳去,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李釗也聽說了,低下頭,盯著自己半舊的玄色靴子看,那靴子粘著紅色的泥點,像極了心口上的朱砂痣,永不褪色。

孫若水問:“到底有沒有話了?沒有,我可就走了!”說著,便轉過身去。

“等一下!”李釗喊住了她。

孫若水便回過頭來,瞅著他笑,“我就知道你有話的!”

李釗抬起頭看著她,兩個眼睛卻是空洞如枯井一般,聲音裏是難以掩蓋的嘶啞:“她明天真的會被選中嗎?有沒有可能她自己想落選呢?”

這件事板上釘釘,隻差最後宣布了。就算阿嬡再不願意,也拗不過家中長輩,更不會違逆皇家。況且,孫若水瞧著阿嬡自己並非不樂意。

孫若水整個身子就轉過來了,軟軟地笑著,“怎麼可能呢!我師父那麼好,誰不想嫁給他啦!況且師父還是太子呢!唉呀!李釗!唉呀!梫木!你快點說啊,別每次都這樣扭扭捏捏的!最後一次了,利索點啊!”

李釗覷著若水的神色,斟酌著字句,遲疑地道:“你會不會留下來?”

孫若水收起了笑,橫了李釗一眼:“你想的倒美!我留下來,繼續給你們傳話?”

李釗問:“我是說,襄王殿下會不會留在京城呢?”

孫若水嘖嘖兩聲:“阿湛沒跟你說嗎?你想的真好!明年大婚後,阿湛跟我就走了!難道要我一輩子給你們做信鴿啊!哎呀呀,你到底要我傳什麼話麼?”

李釗又把頭低了下去。

孫若水怒道:“每次都一個樣兒!要你說句痛快的話,比要了你的命還難!”

李釗期期艾艾地道:“你,別——生,生——氣啊!”

孫若水哼了一聲,踢著腳,繞著他轉著圈兒,道:“和你生氣,太不值了!要不是看在阿湛的份上,我才懶得理你呢!好了,有話就快點說,我可沒時間和你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