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九章 流言(一)上(1 / 1)

八月的黃昏,涼意初起。皇後端坐在鳳輦上,抬起眼,遠空霞色絢爛,脈脈餘暉流連在重重殿閣的飛簷之上,畫出厚重的弧度。

拂畫跟在鳳輦的右邊,一直留意著皇後,隻見皇後神色如常,臉上帶著端莊的淺笑,手裏慢慢地撫著紫檀雕錦紋三鑲和田羊脂玉如意,心中不免隱隱擔憂,以前皇後從不需要玉如意來安神。

這兩天宮裏很不太平,一夜之間流言四起,矛頭都指向皇後,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更可怕的是流言是真假參半的,皇後不能把後宮翻過來查個底朝天,強行把流言壓下去。因為隻要查出了有一些是真,皇後就難全身而退了。

什麼都不做,任由髒水潑了一身,又憋屈又危險。要是這些話傳到街頭巷尾,皇後的賢名就不保了。沒了好名聲,就算皇後什麼都沒做過,也架不住眾口鑠金!

可用一個更大的流言去掩蓋現在的流言,雖解了燃眉之急,但得承擔皇帝的怒火,無疑是飲鴆止渴。畢竟沒有哪個男人能容忍頭戴眾人都懷疑自己女人的清白,尤其是皇帝,即便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那個妾侍。不過眼下,皇後也沒得選了,上頭皇帝已經流露出不滿,下頭嬪妃一個個躍躍欲試,不下重手震懾一把,那些嬪妃就要騎到皇後頭上了。

皇後問:“詹浦的事還沒查出下文?”

拂畫道:“沒有,內務府滴水不漏。看來,隻能從宮外著手查了。”

人雖然是宮裏的,但事情發生在宮外。要能宮裏宮外兩處著手,當然比在宮裏一頭查的好。可指望胡家那幫人……皇後在心裏冷笑,他們能查出來個什麼,不被人順手扣黑鍋就是不錯的了。

皇後道:“就盯內務府。”

現在是內務府在查。隻要看緊了那裏,多少都會摸到一點風向。這樣她才好去應對,要不然,眼前一片黑,她四處亂撞,說不定就撞進旁人的圈套裏了。

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玉如意,長長的金鑲玉鳳紋護甲劃過白潤的玉,過了一會兒,皇後突然出言:“除了關氏吧。”

把宮裏所有的人都在心裏過了一遍,最終,她懷疑的目光還是落在了謹妃身上。因為她倒下,謹妃得到的好處是最多的。

要扳倒她,最好的理由是她對皇嗣下黑手。麗妃早產,關婕妤“失”子,都是可以利用的。而把這兩件事串起來的人,就是關婕妤!那可是一把好刀,雖說是她磨出來的,但要是被謹妃用了,刺向自己,可就糟了。雖然銀翹遞來消息,關婕妤沒有生疑。但在生死存亡的關頭,寧可錯殺,也不能放過。

雖說風口浪尖在宮裏除掉一個嬪妃,太惹眼了,但事到如今,隻能行此險招。

拂畫道:“奴婢這就去辦。”

皇後這才安心點:“你去吧!別留尾巴。”

鍾粹宮裏已經點上了燈,關婕妤坐在玉榻上,神色肅然,冷眼看著跪在腳邊五花大綁的銀翹:“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事到如今,銀翹心裏很平靜,她肯定活不成了。是她自己低估了關婕妤,栽得一點都不冤枉。她隻恨自己遞出去的都是假消息,是她瞎了眼,卻害苦了主子。銀翹咬緊牙關,不能就這樣死了,至少她得想辦法讓皇後知道,關婕妤要在中秋宴上發難。

銀翹抬起頭,一陣大笑,眼神裏都透著瘋狂:“關婕妤,你以為你幫著謹妃,扳倒皇後娘娘就能有好果子吃?你以為謹妃不知道你去討好過麗妃?首鼠兩端,背信棄義,你將來的下場還不如我!”

金翹聽到了一句,就要去堵銀翹的嘴,被關婕妤止住了:“讓她說!我倒要看看她這會子還能編出什麼話來?”她彎下腰,伸出右手,輕輕地拍了拍銀翹的臉,然後使勁一抓,鏤花嵌珠銀護甲的尖頭重重劃過,留下三道紅色的血痕。

銀翹強忍著疼,“哼”了一聲,輕蔑地瞧著金翹:“你家主子高興了吧?我就不信了,沒有你在一邊搗鼓,關婕妤會投到謹妃那!”她能咬一個是一個,咬不住,也能在關婕妤與金翹之間添上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