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秋雨一下，天就徹底涼快下來。外頭風雨交織，景陽宮的側殿裏，骨瘦如柴的淩氏大著肚子癱在椅子上，麵色蠟黃，如上了一層殼，不見半點嬌俏。碧桃在她麵前展開一幅蔥綠地妝花紗百褶長裙。她隻看了一眼：“你等下穿上這條裙子吧！”
碧桃一愣，旋而跪了下來，磕頭如搗蒜：“主子，奴婢萬萬不敢有那個心思。”
淩氏摸了摸自己的臉：“我這個樣子，見一麵會被皇上憐憫，見多了，皇上會厭棄。要是你能替我把皇上留在景陽宮，對我來說，是再好不過的。放心，我不是那等不容人的，隻要皇上點頭，我不會給你賜藥。至於你能不能留下一男半女，那就看你的造化了。”她的眼神空洞而無助，“你下去好好打扮打扮。”
碧桃重重地磕頭：“主子，奴婢不願意。奴婢隻想做主子的侍女，好好地服侍主子。將來好好地服侍小主子。奴婢聽說，生男孩醜娘親，主子這一胎一定是個皇子。隻要主子放寬心，把小皇子生下來，又何愁將來呢！”
淩氏幽幽地道：“我還有將來嗎？”
家裏見她不好，不僅沒拉一把，反而避得遠遠的，還把主意打在她嫡親妹妹上，圖謀三年後的選秀。光想，淩氏就心灰意懶，若不是肚子裏有這塊肉，她早就不想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了。
碧桃的額頭上一片紅痕，向淩氏爬了幾步，懇切地道：“主子，您有將來的。現在的苦是一時的，熬一熬就過去了。主子，您萬萬不可泄氣呀！”
淩氏怔怔地看著碧桃。現在景陽宮跟冷宮毫無分別，但凡有門路的，都走了，連她從家裏帶來的紅杏也攀上了永和宮。反倒是內務府分來的碧桃明明有路子，卻選擇留了下來，還幫著她鎮住了剩下來的幾個。若不是碧桃裏裏外外的操心打點，她有孕的事，也瞞不過去。
她由衷地道：“碧桃，沒有你，我都撐不住了。”
嬪妃裏，隻有一個謹妃來關切過她。但她心裏清楚，謹妃是不懷好意的，她被栽贓廢位幽禁在景陽宮，這裏頭少不了謹妃使的那份勁。
碧桃歡喜地道：“主子，現在咱們的機會不是來了麼。聽傅公公說，皇上今晚要去看雲婕妤，禦駕要經過景陽宮的側門。咱們瞅準時機上前，準能成。”
雖說禦駕出行，閑雜人等都要回避。衝撞了禦駕，是要受到嚴懲。但嬪妃宮女們也會借機巧遇皇帝，隻要能讓皇帝高興，不僅不會被罰，還會博得皇上的恩寵。
隻要皇帝喜歡，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
淩氏憂心忡忡：“若是惹得皇上不快……”
“不會的！”碧桃篤定地道，“主子懷了龍胎，皇上就是不看主子的麵上，也會看上龍胎的份上。現在宮裏，隻有兩個公主，還沒有一個皇子呢！佟婕妤不就是因為有了龍胎，才被接到園子裏的麼！”
原先的淩氏有幾分淩人的傲氣，但這幾個月過下來，脾氣早被磨掉了。她心裏害怕：“要是我沒福氣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