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火中取栗(三)(1 / 1)

翊坤宮裏,郭淑妃才把襄王世子安頓好,外頭內侍就高聲道:“麗妃娘娘到!”她緩緩地站進來,走到西次間,就見麗妃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一臉怒容。

郭淑妃平靜地理了理袖子,明知故問:“這麼晚了,妹妹怎麼還來?”

麗妃怒罵:“郭嬡,你這個賤人!”郭淑妃敢直接上她宮裏來搶人,玩這一手,是把她的麵子踩在腳底下了。

郭淑妃笑笑:“蘇王妃會樂意的。”言下之意是,鹹福宮並沒有那麼安全。蘇王妃若要世子平安,就會另托他人。

麗妃抄起黃花梨架子上一個青花纏枝花卉紋梅瓶就往地上一砸,隻聽清脆的一聲響,梅瓶碎片散了一地:“趁早把人交出來,否則休怪本宮不留情!”

郭淑妃淡淡地笑著:“本宮就是交了人,妹妹還會留情嗎?”都勢不兩立了,何必再惺惺作態呢!她眉眼上是如水的溫柔:“梅瓶是皇上所賜,故意砸壞禦賜之物,該當何罪,不需要本宮來提醒吧!”

很顯然,郭淑妃已有準備,麗妃料到再待下去,也討不到便宜,重重“哼”了一聲:“你以為你照顧好襄王世子,皇上就會高興嗎?”

郭淑妃微笑:“妹妹慎言。皇上仁明孝友,一定也希望看到世子平平安安。本宮隻是為皇上分憂!”她故作訝然,“原來妹妹不願意照顧好世子呀?”

麗妃憤怒地盯著郭淑妃看了一會兒,強壓住心口的一團火:“郭嬡,有種以後別落在本宮手裏!”說罷,她甩袖而去!

啟祥宮的後殿裏,趙美人病懨懨地躺在床榻上。玉雀拎著個湯捂子進來,伸手摸了一把被鋪,裏頭還是冰冷冷的,眼淚流了出來,忙把湯捂子放到被子下頭,再伸手用手背擦掉淚水:“內務府那幫孫子,這樣待主子!”

趙美人艱難地睜開眼,見屋裏冷清淒涼,心裏十分難過,便又閉上眼,淚水從眼角直往外冒,一小會兒便把枕頭打濕了。

玉雀心中不好受:“主子,您別哭了。奴婢明個一早再去請太醫。”

趙美人淚落如雨,她已經沒力氣說話了。被家族放棄,身上又沒有寵,病日漸沉重,而太醫們都往皇長子哪裏去了,到這不過點個卯,不曾盡力!她可不就是在等死嘛!

玉雀忙用手帕替她擦淚,卻不想趙美人的淚水越擦越多,怎麼也擦不光。玉雀也忍不住哭了:“奴婢在茶爐上熬了紅棗粳米粥,主子要不要嚐一口?”

趙美人輕輕地搖搖頭。原先信任的梫木不見人影,反倒是她原先防著的玉雀忙前忙後的伺候。兩下裏一比,她才瞧出來,哪個是真忠心!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她費力地睜開眼睛,手顫抖地伸向玉雀,而那雙原本白皙的手上,起了許多紅點。

玉雀立即握緊趙美人的手,哽咽著道:“主子,您多少吃一點吧!您會好起來的!”

這時,秋緋在屋外頭道:“趙美人,奴婢秋緋,是昌嬪娘娘打發過來送藥的。可以進來吧!”

玉雀忙去揭開簾子:“快進來吧!”

秋緋抱著一個彈墨團花紅綾包袱進來,先朝趙美人行了禮,然後再把包袱放在桌子上打開:“趙美人,這裏頭是蒺藜,聽說熬水喝能治天花!”

玉雀感激地跪下了,朝著永和宮的方向連連磕頭:“奴婢替我家主子謝過昌嬪娘娘,謝謝娘娘!”

趙美人心頓時揪起來,原來她得的不是風寒,是天花!而玉雀是知道的,但玉雀仍然選擇留下來!

至於蘇含之,不管是出於什麼心思,肯雪中送炭就不錯了。若是能僥幸躲過此劫,這個大恩,她一定銘記於心!

秋緋道:“要是有什麼短缺,直接去內務府要。娘娘已經招呼過了,都記在永和宮的賬上。”她也不多留,再朝趙美人行了禮,就走了。

玉雀臉上有了幾分喜色:“主子,奴婢這就去給您熬水。您放心,奴婢小時候得過天花的,當時連口藥都吃不上,就這麼熬過去了。您這,還有藥呢!能好起來的!”

趙美人眼睛眨了眨,淚水流了下來。

在薄情的宮中,她感到了一絲久違的溫暖。